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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最消耗体力的工作是恋爱

世界上最费力气的事就是谈情说爱,你必须全神贯注全力以赴而且还要全心全意。你幸福的同时你痛苦,你激动的同时你沮丧,你谨慎的同时你疯颠,你兴奋的同时你忧伤;你热血沸腾你昏头昏脑你忘乎所以你欣喜若狂,你喝不下水你吃不下饭你一宿一宿的眼珠子瞪得铮亮……这就是累死你气死你恨死你也喜欢死你的热恋啊!

我认识的一个年轻小伙子恋爱了,他所爱的姑娘也许太漂亮太美好,所以使他有点神魂颠倒,判若两人。因为他不断地在我面前表现出一往没有过的精神抖擞,但也不断地在我面前表现出一往没有过的垂头丧气。现代青年营养太丰富感情也太丰富,只要两个人相约在一起,就永远也说不完谈不完亲热不完,深深的夜里他送那姑娘回家,在姑娘家门口恋恋不舍难分难离,姑娘又把他送回家;在他家门口缠绵一阵之后,他又把姑娘送回去;这样反反复复两个人相互一直送到天亮。可令人奇怪的是,他们俩既然有着没完没了的爱,却不知为什么又有没完没了的恨。越是喜欢就越是挑剔,一个无意的动作,一句随意的话,都会使他们立即伤心伤肝,从海枯石烂猛地跌到一刀两断,从身心愉悦到身心俱焚。大起大落的悲到大起大落的喜,哭声和笑声此起彼伏。爱情确实是沉重的工作,小伙子几天就瘦得只剩下两个眼珠子闪闪发亮。我为此觉得减肥的最佳方式是谈恋爱。只要这个小伙子不见踪影,我就知道他正在热恋,只要他敲响我的家门,我就知道他爱得太用劲就爱出点麻烦来,需要到我这来寻找安慰。这时我并不动声色,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听他倾诉其实并不存在的悲哀。我绝不说你要冷静,你要抑制,你要理智,因为这是老人的语言。尽管我知道人生犹如一架飞机,无论飞得多么高多么快,最终还是要落到地面,无可奈何地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热闹之后的寂寞比寂寞还寂寞,热恋之后的冷静比冷静还要冷静。寂寞和冷静之后将会产生可怕的悟性,狂热的爱情只能剩下无可奈何的苍白。然而,无比热烈地飞腾一次那是人生的一次庆幸!

我盯着小伙子被爱烧得发热的双眼,如此发热的双眼只能看见脸蛋的红晕和表面的微笑。我实际上已知道这两个热恋的年轻人背后正布满危机。姑娘的父母认定小伙子轾浮并且没有大学文凭,小伙子的父母恐惧姑娘的浪漫而且不相信她会是一个过日子的贤妻良母。两家的父母早已露出微词,但被爱情烧得滚烫的两个可怜虫却置若罔闻,任何冷水泼到他们身上都化作一缕婀娜的热气。每当看到他们俩在路上亲热依偎着漫步时,我的心尖上都情不自禁地波动出断断续续的莎士比亚悲剧情节。也许这就是热恋的必须和必然。

终于有一天,那个小伙子木然地走进我的家门,完全像从战场上走下来一样,空洞的两眼和消瘦的身体,使我感到他肉体和灵魂都遭到重创。他首先是狠狠地吸了几口烟,然后又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苦笑着说了句——我做了一场梦。良久,又加了一句——一场噩梦!我说从我对生活的观察中,早已得出热恋极少成功的概率。他吃惊地抬起头,说你怎么不早说!我说在你昏头昏脑之时打你也没用。我说你实际上也不要这么悲观,你至少享受到热恋的幸福。那是何等的畅快淋漓,那是何等的尽心尽意,不是谁都能热恋的!小伙子听到我说这个话,竞热泪盈眶起来。

是的,一个人如果冷静和理智地进入爱情的海洋里,也许能比较顺利地游到彼岸,但他永远不会知道爱的真正滋味。没有激烈激奋就没有激动激情,没有忘乎所以就没有忘我忘情!在爱情中彻底溶解虚伪的躯壳让心灵与心灵拥抱,即使是易于受到伤害,即使是让旁观者感到可笑,那也是值得的。因为你年轻,热恋是你的专利,所以你必然要情不自禁地进入热恋,不要太功利地计算成败吧,热恋本身就是难得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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