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失去了重量
章千树非常厌恶这种场合，所以他放弃了对林蜜乐的监视，一个人呆在他的房间里。
“蜜乐！”路天玺朝林蜜乐呆立的角落大喊。虽然两个人的隔着不到三米，但剧烈的音乐声遮盖住了他的声音。
林蜜乐呆在原地，听不到他的喊声。他走到林蜜乐的身边，握住她的手，把她拉离了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你不喜欢这种聚会吗？”牵着林蜜乐走出大厅的路天玺问。
“没、没有。”林蜜乐撒了一个小小的谎。
路天玺微笑地望着她。他的目光是一种温柔的审视。林蜜乐羞愧地低下头，“我不喜欢。”
“有一个为你专门保留的节目，你一定会喜欢的。”路天玺笑着说。
“是什么？”林蜜乐问。
“嘭！”夜空突然爆出一声响，林蜜乐惊讶地望向夜空。烟花如春天里的花朵般在夜空紫黑色的土壤中，出人意料，毫无预兆地怒放。
一朵朵，姹紫嫣红。
林蜜乐睁大眼睛，出神地凝望着烟花，烟花的光映照在她的脸上，红，绿，蓝，紫，轮流变幻。
“你喜欢吗……”路天玺问。
“嗯。”林蜜乐微笑着点头。眼睛的余光觑到路天玺的温柔的目光，她转过头，呆望着他。
他在靠近，慢慢地，轻柔地，烟花在他的脸上变幻，他的眼神却保持着专注温柔的光芒。林蜜乐凝视着他的脸，顷刻之间，觉得目眩神迷。
在烟花绽开的天幕之下，他吻了她。
当双唇碰触，体温相贴，林蜜乐的心跳节奏迷离。烟花在天边绽放，爱意在林蜜乐的心里绽放，她置身于最美的光景之中，不能自拔。
如果，时间就此停止，那该多好……
半山别墅的停车场“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路炳雄说，“只要让她成为你的人，一切就都能办妥。”他扬起手里的白色药瓶自信地说。
“就像你对妈妈那样？”路天玺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让路炳雄瞬间愣住了。
“你以为一切都办妥了，可事实是，你让她痛不欲生。还把我带到了这个世界上，让我也痛不欲生。”路天玺瞪着他说。
路炳雄所有的愤怒与羞愧被瞬间引爆。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脸色由红变青，额上青筋贲张，眉毛狰狞地竖起，瞪起的眼睛快要崩裂。
“我爱她。她也爱我。她成为我的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她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他吼叫道。
“她不爱你。”路天玺冷冷地说出了这句话。
路炳雄的瞳孔瞬间扩张，惊恐万分。他就像被人刺了一刀，毫不预防地被击中要害。
“不要……再说了。”他恐怖地说，“无论如何，你要记住。你是我路炳雄的儿子，你接近林蜜乐是为了得到她成为林家的女婿。得到我们想要的。如果你再这么执迷不悟，你将什么都会得不到。”说完，他就走进了车里，像一只急于逃离危险的野兽。
办妥？真是自欺欺人……路天玺苍白的脸上露出冷笑，脸颊的肌肉痛苦地抽搐。
那个被他称为父亲的人，在十八年前强行占有了他的母亲颜纤歆，而路天玺就是这罪行的结果。因为有了他，她不得不留在路炳雄的身边，而她所深爱的男人却选择了死亡。她恨路炳雄，也恨路天玺。当路天玺还是胎儿时，颜纤歆就将仇恨和痛苦就与路天玺一起孕育他的身体发肤都是她的仇恨与痛苦。
从小到大，路天玺都没有看到颜纤歆笑过她是那么的美丽，却又那么的绝望。
路天玺渴望她能像个普通的母亲一样和他对视，和他说话。可是，她每次只要一看到他的脸，就会把她忧郁的目光转开，然后不言不语。
她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冷冰冰却又不能够失去的存在。
在路天玺四岁那年，在一个暴风雨的晚上。
闪电厉鬼般地在窗外闪现，让人心惊胆战的雷声是厉鬼的叫唤，风打在窗户上，似是厉鬼要破窗而入。路天玺很害怕，小小的身体缩在角落里打颤。在一声雷声过后，他跑出了他的房间，一路跑到了颜纤歆的房门前。他害怕，他害怕他会被厉鬼带走，他害怕，他急需某人的怀抱与安抚。
他打开了颜纤歆的房门。
颜纤歆躺在血泊里，猩红的血液从她的手腕处涌出，血液不断地蔓延，好像要淌到四岁的路天玺的脚下，然后把他卷进血液中，溺死。她美丽的脸苍白如纸，嘴角带着微笑。
路天玺没有害怕地叫出声，也没有哭泣，只是呆呆地望着她嘴角的微笑。
一个女仆走进房间，看到了这一幕，吓得叫出了声，慌忙地遮住路天玺的眼睛，把他抱走。
那一天，她没有死去。
可她在路天玺的眼里却成为了一具没有生气的美丽尸体，路天玺更渴望她的爱在她真正死去之前。
颜纤歆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进行自残。她会拿刀狠狠地割自己手腕，然后安静地躺在床上等着死去。可都会被路炳雄竭尽一切救起路炳雄不会让她死的，她还没有把心交给他。如果她死了，他就输了。从认识她到现在，路炳雄就一直跟一个已经死去的男人争夺她的心。这种抢夺是无望的，可是他还是认为总有一天，她的心会臣服于他，她的爱也会全部都交给他。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他在等。就算老了，他也要等。
他把她囚在华丽的房子里，在得到她的心之前，絶不让她逃走。
在路天玺十岁的时候，路天玺的心里有了一个念头他要带着他的妈妈逃跑，去一个没有路炳雄的地方。
路天玺走进她的房间里，那双大眼睛望着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女人，声音稚嫩地问，“妈妈，我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颜纤歆转过身，目光惨淡，良久不说一句话。
她向他伸出手，用冰冷的手抚摸着他的脸，嘴角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容。
这是她第一次抚摸他的脸，并对他微笑，这微笑并不是她等待着死亡时的那种鬼魅的微笑，而是带着温情的、无声的、亲爱的微笑。
她把他抱在怀里，凝望着某处，轻声唱起了歌，像是为了路天玺而唱，也为了一个不具名打的虚幻。
她唱着天使啊，你的手心亲吻我的手背。
血液也因此芬芳。
天使啊你展开翅膀离我远去我的生命也因此破碎我涉过眼泪的河泽，迷雾环绕天使啊你在哪里我攀爬炽热的高山，脚心成灰天使啊你在哪里，我闭上眼睛，唱起了歌不哭泣地想象你的微笑。
天使啊，你飞到了我的心里，一直微笑不曾离去。
天堂啊，应该不在远方。
天堂啊，应该不在远方。
为了能够带颜纤歆离开，路天玺从十岁起就苦苦地思寻着。
终于，在他十八岁生日那天在遇到林蜜乐的三个月前。他还是走到路炳雄的面前，他问他，“怎样，你才会放了她？”
路炳雄一愣，“谁？”
“我的妈妈。”路天玺直视着路炳雄的脸。
“我没有在囚禁她。”路炳雄皱起眉，阴下脸，他只是深爱着她，为了更好的爱她，所以时刻把她留在身边，何来放不放？
“怎样你才能放了她？”路天玺又重复了一次他的问话，他双眼紧盯着路炳雄的脸，阴郁而坚决。
“如果你能帮我坐上昊云堂一当家的位置，夺得林朝天的家产，我就放了她。”路天玺把条件说了出来。
路炳雄是昊云堂的二当家林家企业的总经理，但他并不曾为处于这个地位上的他而感动丝毫的尊荣，因为在他的头上还坐着一个人林朝天。他就活在林朝天的阴影里，林朝天让他觉得耻辱不安。从给随林朝天的那天起，他就想要推倒林朝天，然后坐在林朝天的头上，那才是他无比狂热与痴迷的尊荣。
“好。”路炳雄没想到路天玺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他的条件。只要能把颜纤歆带离这个地方，路天玺什么都愿意做哪怕要他的命，他都会双手奉上！
“好。真是个好儿子。”路炳雄满意地拍了拍路天玺的肩膀，一副以子为荣的慈父形象。
路天玺冷漠地转过身，甩开那双大手。
路炳雄凝望着他的背影，露出了轻蔑的笑容还只是个孩子啊。
他是不会放走颜纤歆了，即使路天玺帮他完成了愿望，他也不会兑现承诺放走颜纤歆。对于路天玺的承诺也只是他的一个谎言。路天玺，只是他可以利用的儿子。
五天后，他再次把路天玺叫到了身前林朝天找回了他的孙女，让她成为了昊云堂的大小姐。路炳雄吩咐路天玺到林蜜乐的身边去带着使命般的温柔让她爱上他，最好是不顾一切的爱上他。然后成为她的丈夫林朝天的女婿。然后，再展开下一步的争夺……
半山别墅的停车场“真是可笑……”路天玺嘴角惨笑，转身离开停车场。
林蜜乐蹲在柱子后面，掩住自己的嘴巴，瞪大眼睛，大颗大颗地眼泪不可遏制地往下落，整颗心也在往下落，在同一瞬间全都碎了，碎片幻成晶莹的尘土，消失不见。
就在十几分钟前，他吻了她。那么温柔，仿佛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那个人。当他的双唇离开的时候，她凝望着他离开的身影，久久不肯挪开目光。
她看到他走进了停车场，她就跟在了她的身后，不是有意跟踪，而是无意识的追随。她的灵魂，她的全部，在他吻下的瞬间，就都是属于他的了。可是，爱情一转身就变成了阴谋。这份爱的真实是这样的残酷与邪恶。
他……骗了我……从开始到现在……微笑……眼泪……爱抚……亲吻……都是骗人的……
林蜜乐把头埋在膝盖间，不住地哭泣。如果路天玺的目的是得到她的心，那么路天玺成功了。她把她的心交给了她，可是心也碎了破灭是所有美好的最终结果和统一归宿。
林蜜乐站起身失了魂般地离开停车场。
林蜜乐行尸走肉般行走在昏暗的走廊里，恍恍惚惚地走进房间。却看到章千树倚在床边，身边放着一堆罐装啤酒，他打开一罐，缓缓地灌进喉咙。
她走错房间了，可是她不愿再转过身走出去，她好累，力气都不知道跑到那里，身体一软，她坐在了地上。
“小屁。”他责备她，“没我的允许，你进我房间干什么？”
“喝了这个……心就不会痛吗？”林蜜乐拿起一罐啤酒问章千树。
“你怎么了？”
“我这里好痛……痛得快要死掉……”林蜜乐按着自己的胸口，眼泪滚落，“喝了它……就不会痛了吗？”她又问。
“你怎么了？”章千树脸有愠色质问她。
她喝了口酒，呛住了。章千树夺过她手里的啤酒，责备道，“不会喝就别喝。”
林蜜乐看着他，眼泪又往下掉。
“喝了这个，还是会心痛。”他说。
林蜜乐从地板上又拿起一罐啤酒，双手握着，喝酒。
……啤酒苦涩……可是比眼泪甜……
她的眼泪滴在罐口上，流进罐子中。
她到底怎么了……章千树愣愣地看着她。
“小屁，你跟我说。发生了什么事？”章千树认真地问道。他看着她在自己身边流泪，就像把自己浸在泪水般苦涩。
“我是个傻瓜……”林蜜乐喃喃地说。
因为是傻瓜，所以才会那么轻易地相信别人，看到一点幸福就欣喜若狂，忘乎所以。可是真相与事实是那么的伤人。她又往肚子里猛灌啤酒，似要压住翻滚起来的心痛。“我以为他是爱我的……”
一罐啤酒下肚，林蜜乐涨红了脸，思绪全都搅在一起，眼前世界越退越远，仿佛在离她而去。她又拿起一罐。
“别喝了。你会醉的。”章千树又把她手中的啤酒夺到一边。
“喝醉？”林蜜乐咧开嘴轻笑，“傻瓜会醉吗？”
她把章千树手中的啤酒夺了过来，握紧，喝了起来。
她醉了，醉得脸蛋通红，醉得神志不清。
世界模糊了，疼痛却仍然在心口真切地存在着，“为什么……我这里还是那么痛……”她歪着脑袋，目光涣散地问章千树。
“你是在折磨我吗？林蜜乐。”章千树皱起眉头。
“林蜜乐？唔。你不叫我小屁？”林蜜乐傻笑起来，“我不是傻瓜狗小屁吗？”
“林蜜乐……”章千树抓住她的肩头，“你不知道心痛是可以传染的吗？你该停止了。”
“哦。傻瓜的心痛是不会传染给任何人的。所以，你别怕。”林蜜乐摆了摆手，她把手按在章千树的心口上，“你的心会好好的。”
她的滚烫的手心烙在他的心口。
“我的心，已经死了。”章千树低下头悲伤地说。死了的心失去机能，已经没有传染的可能。可是他看着这样的林蜜乐，心却在抽痛，隐隐的，细细的。
林蜜乐把脸凑到他的眼前问，“为什么……你的心死了？”
章千树注视着她迷醉了的眼眸，心剧烈地跳动开来。
林蜜乐低下头，把脸抵在他的胸前，从衣服和他的肌肤间，林蜜乐觑见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她晃着脑袋，带着迷迷糊糊地疑问，一粒一粒地解开了他白色衬衫的扣子，把他的衬衫撩开，发现他摊开的左胸前有一个弹孔痕，红棕色的，已经结疤。林蜜乐用手指轻轻触碰，“一个洞口？可以看到里面吗？”她眯起左眼，像是窥探一个洞似的，“什么都看不到？”
她听到了心跳声，那是章千树的心脏剧烈跳动时发出的声音。林蜜乐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前。“心，我告诉你啊。以后，要懂得保护自己，请原谅我，我不能够保护你。”边说边哭了起来，泪水沾湿了章千树的胸口。
林蜜乐感觉有人在看着她，当她抬起头时，看到一双蓝色眼眸在凝视着她，闪现着林蜜乐清醒时不曾见过的温柔和怜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