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在《紫罗兰》上的“两炉香”让张爱玲初步成名,之后她并没有停下脚步。在接下来的一两年时间里,张爱玲接连发表了一篇篇令人炫目的佳作,迅速攀登上写作事业的顶峰。
“两炉香”之后,《万象》杂志的主编柯灵注意到了这位文笔突出的新人。他本来想通过周瘦鹃邀张爱玲为《万象》写稿,不过由于种种原因作罢。谁知就在这时,张爱玲自己带着小说《心经》找到柯灵,请他指教。柯灵又惊又喜,这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吗?于是《心经》顺利地刊登在《万象》1943年8月号上。随后,《万象》又刊登了张爱玲的《琉璃瓦》,并连载了《连环套》。
其实《万象》并不是当时唯一青睐张爱玲的杂志。几乎就在同时,一份名为《杂志》的杂志也看上了张爱玲,并接连发表了她的《茉莉香片》和《到底是上海人》。随后,《杂志》开始力捧张爱玲,并助她逐渐登上事业的顶峰。
《杂志》是一本政治背景比较复杂的刊物,它附属于《新中国报》,后台是日本人。然而《新中国报》报社的社长袁殊、主编鲁风都是中共地下情报人员。不过《杂志》的风格偏文艺化,较少有直接表达政治观点的文章,其社评、编者例言多次声称要走纯文艺的路线。也正是由于有政治背景,《杂志》在沦陷时期的上海拥有其他文学杂志难以比肩的雄厚实力。
张爱玲是十分厌恶政治的,也没有太强的政治敏锐性。她看到的只是《杂志》是一本有能力帮助自己成名的刊物,这是其他杂志做不到的。因此,她接连不断地给《杂志》投稿。而《杂志》也对张爱玲不吝赞美之词,不仅频繁发表她的作品,而且经常在编者按中对她的小说给予好评和推荐。
《杂志》不仅在纸面上力捧张爱玲,而且还积极地把她引荐给社交界。1943年11月,《杂志》安排张爱玲出席了朝鲜女舞蹈家崔承喜的欢迎会。1945年,《杂志》又以张爱玲和伪“满洲国”电影明星李香兰为主角举办纳凉晚会。这些活动,张爱玲都欣然参加。她并不把它们当成政治活动,而是当做对帮助过自己的《杂志》的一种礼节性的回报。
就这样,在《杂志》的大力帮助下,张爱玲逐渐成为上海文坛数一数二的新人。她一生最好的小说作品几乎都首次发表在《杂志》上,包括《倾城之恋》、《金锁记》、《红玫瑰与白玫瑰》等。1944年8月,《杂志》还帮助张爱玲出版了她的第一部小说集《传奇》。而这本书刚一出版,就成为现代文学史上一个不折不扣的“传奇”。
《传奇》收录了张爱玲的《金锁记》、《倾城之恋》、《茉莉香片》、《沉香屑·第一炉香》、《沉香屑·第二炉香》、《琉璃瓦》、《心经》、《年轻的时候》、《花凋》和《封锁》共十篇中短篇小说。其中,《金锁记》被夏志清誉为“中国从古以来最伟大的中篇小说”。可以说,《传奇》囊括了张爱玲最优秀的小说作品。关于“传奇”这个书名,张爱玲在书的开头简洁扼要地进行了说明:“书名叫传奇,目的是在传奇里面寻找普通人,在普通人里寻找传奇。”可以说,这句精辟的概括也正是张爱玲一生的写作追求。
《传奇》初版本的封面是张爱玲自己设计的。这个封面非常独特,封面、封底和书脊是清一色的孔雀蓝,只有封面左半部分印着“传奇张爱玲著”六个黑色大字,没有其他任何东西。后来,张爱玲在《对照记》中说,孔雀蓝是她最喜爱的颜色,后来听姑姑说它也正是母亲最喜欢的颜色。她感叹道:“没想到对色彩的偏爱也有遗传。”
其实张爱玲很早就梦想着出版自己的作品集,她曾设想,等她的书出版了,她要亲自到每一个报摊上去看看,装出不相干的样子问老板:“这本书的销路还好吗?这么贵,真还有人买吗?”《传奇》的出版,也圆了张爱玲的一个梦。
《传奇》出版后,《杂志》随即组织了一场关于这本书的座谈会,并邀请多位文学界的知名人士参加,包括谭正璧、苏青等。与会者大多对《传奇》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这次座谈会的举办,也令张爱玲的声名进一步大涨。
《传奇》初版之后,又发行了再版本(《杂志》社,1944年9月)和增订本(上海山河图书公司,1946年11月)。其中增订本的封面是张爱玲的好友炎樱设计的,也很独特:一个身着晚清服装的女人坐在桌前玩骨牌,旁边坐着抱着孩子的奶妈,这是中国传统的旧式家庭的一幕。可是,在右上角的栏杆外,一个现代女郎出现了,并好奇地往里窥视着。这幅画很巧妙地说明了《传奇》这本书的主题。张爱玲就像那位现代女郎一样,用她的目光和笔触,审视着她记忆中的旧式家庭和生活。
此外,张爱玲还在《古今》、《天地》等杂志上频频发表文章。可以说,她用几个月的时间便出现在上海几乎所有著名的文学杂志上,被人们所熟知。她已经毫无争议地成为一名著名作家。
张爱玲的文学成就引起了当时不少知名评论家的注意,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当属傅雷发表的评论文章《论张爱玲的小说》。傅雷读了《金锁记》后,惊叹于作者的才华,在文章中称赞它是“我们文坛最美的收获之一”,是“张女士截至目前为止的最完满之作”。傅雷对《金锁记》的思想主题、心理描写、语言艺术都做了细致分析和高度评价。不过,他也对张爱玲的其他小说,尤其是《连环套》进行了严厉的批评。
这篇评论以“迅雨”为笔名发表在《万象》上。文章最后写道:“一位旅华数十年的外侨和我闲谈时说起:‘奇迹在中国不算稀奇,可是都没有好收场。’但愿这两句话永远扯不到张女士身上!”这是傅雷对张爱玲的衷心祝愿。可是张爱玲的一生,谁能简单地评价是“好”还是“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