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林雨辰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是几个月之后了。
当她一蹋进北辰国的地界，立刻就被盯上了。、猎人悠闲地擦试枪支，而猎物却左顾右盼而不自知，说的就是那样这样的局面吧。
那天，她正在马车里小寐，车身一阵颠簸后突然就停了下来。
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张妈，我们到哪儿了？”她半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
可等了好半天，都没有听到张妈的回答。
她揉揉眼睛，向前两步掀开布帘，顿时傻在了那里……
原本在官道行上行驶的马车，不知何时，停在了悬崖上！
停在悬崖上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此时，一柄白晃晃的大刀，正对着她，车头，是一大片鲜红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顺着血流的方向望过去，地上歪着两个人，正是车夫和张妈。
费时一个多月，终于赶到了北辰国，原本以为一切危险都过去了……而眼下，突然就出事了，而且一出就是两条人命，连半点预兆都没有！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连眼泪都忘记了流！
地上躺的可是张妈呀！是从下到大跟她最亲近的张妈呀！
再也没有人耐心地听她每一句唠叨，再也没有人能给她胜过母亲般的慈爱，再也没有人在她失眠的时候伴在身旁、整夜整夜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忘记了害怕，忘记了一切，她的心仿佛跌入万丈深渊，怎么也落不到尽头……
她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可试了半天，喉咙发不出半点声音！
“林小姐，太子殿下请你跟我们回去！”
请？说得倒是好听！
“叫他去死！”
林雨辰终于凄厉地尖叫出声，没等其它人反应过来，便快速地冲向刀尖……太子抓她无非是为了威胁父亲，对于这个一再伤害她的男人，她宁愿去死，也不要落在他的手上！
“殿下吩咐要抓活的……”旁边一人惊叫道。
黑衣人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出，收刀稍晚，虽不致命，她的胸前还是渗出了大片血迹。
胸口的鲜血汹涌而出，林雨辰却完全没有感觉到痛，也没有停下，她一边往前走，一边不屑地看着面前的人，唇边，是一抹妖艳至极的笑：“来呀！你不是拿刀指着我吗？来杀我呀！”
陷入疯狂状态的女人很恐怖，一心求死的女人更恐怖，看着她一步步向前，黑衣人不由自主地闪了神。
就在这闪神之间，林雨辰不顾一切地抢过了那柄刀，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倒底是训练有素的高手，在那把刀还没来得及造成伤害之前，一个硬物敲在了她的手肘上，林雨辰手一麻，刀就掉到了地上。
黑衣人刚暗自松了一口气，却看见林雨辰唇边露出一丝神秘的笑，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那个小小的身影，已经朝身后的悬崖纵身一跳……
耳朵有瑶琴的声音，悠扬深远，像是在诉说着一份深深地思念。
鼻腔里有花的气息，清香宜人，沁人心脾。
林雨辰轻而又轻地叹了一口气：嗯！真好！原来人死了之后，也有这么美好的享受！只可惜，还没来得及跟之舜哥哥告别，原本以为还有机会再见面的……真想不到，那天他欢欢喜喜地跑来告诉她那个好消息，竟是他们之间最后的一面……命运，为何总是这样捉弄她？
肚子里传来咕咕的声音……
咦？人死了肚子也会饿的吗？
“你醒了？”一个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她一惊，条件反射地睁开眼睛，竟望进了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里。
她是在做梦么？
把眼睛闭上，睁开，那汪深潭还在。
把眼睛再闭上，再睁开，深潭的中央，已经泛起了水花，笑意，如温柔的涟漪，一圈一圈地铺散开来……
这是哪里？
她百思不得其解，再次望向他。
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如墨的长发高高绾起，淡淡的笑意静静弥漫，温柔可亲，恍若天人……天人？难道，这里是天上？
“你……是仙人？”
林雨辰轻眨着雾眼，傻傻地出声。
“呵呵呵呵……你说呢”
回答她的声音，是那么低沉又好听。
“我以前做了那么多坏事，不是该下地狱么？”
“哦？说说看，你都做了哪些坏事？”
“我欺负所有能欺负的人，还怂恿他们去告状，故意惹父亲生气，惹母亲生厌……”、“哦，还有呢？”
“这还不多吗？十六岁以前的事……我现在想起来，都会讨厌自己。”
“嗯，仗势欺人，的确够让人讨厌。”
“还好，老天爷原谅我了！”
“哦？”
“因为，来抓我的，是神仙又不是小鬼呀！”林雨辰脸上泛起满足的笑。
憋了许久，“仙人”终于憋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为什么笑？”
“你不饿吗？”
“嗯，饿了。但是，我为什么要饿呢？”
“因为，你是人！”他一语双关地说。
林雨辰一愣，猛然扭头，看到旁边两个如花似玉的小丫环捂嘴而笑，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被耍了！
看到旁边两个如花似玉的小丫环捂嘴而笑，林雨辰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被耍了！
一时之间，一张俏脸憋得通红！
因为身体虚弱，明明很生气，说出的话来却显得有气无力：“为什么要骗我？”
仙人表情未变，脸上的笑容如阳春三月的阳光，让人觉得温暖明媚。他站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扶了起来。
“我可没说什么，一切都是姑娘自己说的！”
林雨辰顿时语塞：的确，从一开始都是她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死了，一厢情愿地认为这个男人是神仙……
“那公子是……”
“司马云龙。”
啊？司马？不就是北辰国的皇姓？林雨辰的心咚咚地狂跳起来！他姓司马，就一定知道娘亲的下落！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因为太过激动，林雨辰猛地抓住他的手，牵扯得浑身一阵剧痛。
这阵疼痛也让她猛地清醒：这里可是别人的地盘，没有确定对方可以信任前，千万不能草率。
司马云龙却始终保持着风度，淡淡的笑望她。
“那……请问司马公子，这是何处？”她有些不自然地缩回手。刚才的动作耗费了她大量的力气，说话都有些微喘。
“北辰国，飞云宫。”
“飞云宫……是什么地方？”
那张笑得始终和煦如春风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抽搐：“姑娘没听过飞云宫？”
“呃……”林雨辰有些尴尬，“江湖上的事，小女子的确不知。”
“呵呵，没听过也没什么，飞云宫便是飞云宫。““那……请问司马公子，您是……怎样救了小女子……”说到最后，林雨辰声音不自觉地就低了下去……虽然是非常时期，但她实在是不该怀疑自己的救命恩人。
“悬崖下有一草屋，乃尊师清修之地，姑娘摔下来时，正好为尊师所救，不然在下也无力回天了。”
其实他撒谎了！她们主仆三人一入北辰国境内，他一直就暗暗跟在身后，也正因为如此，在她遇险的时候他才及时出手，捡回了她的一条命。
为什么要救她？连他自己也好奇。
这边林雨辰也是一愣！
原来，她真的去鬼门关转过一圈了！
本来清澈的眼里，突然就闪过一丝恨意：墨之尧！这是第二次了！
如果说第一次濒临死亡，让她懂得了收敛，那么，第二次，则让她懂得了仇恨！
张妈……她从小到大最亲近的人，突然就丧命在刀下，现在连尸体在哪都不知道！
车夫……上有老下有小，只是奉命送她，也惨遭横祸。
他们只是普通的下人，他们又有什么错？那个人怎么就那么歹毒，非要赶尽杀绝？
悲伤到极致，恨到极致，是没有眼泪的。
林雨辰平静地接受了亲眼看到的事实，她清楚地认识到，连自保能力都没有人的，是没有资格悲伤的。
“林姑娘，你不饿了么？”
林雨辰回过神，立刻有一丝警觉：“司马公子从何得知小女子姓氏？”
“林姑娘昏迷中念了很多次‘我林雨辰不会放过你！’，本王很好奇，那个林姑娘不想放过的人，倒底是谁？”
林雨辰微微一笑：“不过是一个两次置我于死地的仇人罢了。”
司马云龙会意地一笑：“那好吧，林姑娘先喝点粥吧！大伤初愈，不宜久坐。”
司马云龙走了，林雨辰却陷入了沉思：这个司马云龙究竟是什么人？自己该如何从他那里探听到娘亲的消息？他对自己，究竟是恶意还是善意？
入夜，一个丫环进来换了另一种熏香。
类似于昙花的香气，很好闻，很舒适，林雨辰不知不觉就睡去了。
恍惚中，有一双大手解开了她的衣服，然后在她胸口刀伤的位置，来回轻抚，一阵清凉的感觉浸进去，伤口的火辣顿时平息了不少……不适的感觉减少，她终于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她仔细地检查了自己的衣服，跟睡觉前一模一样，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便暗暗告诉自己，那只是一场梦。
结果，第二天晚上，相同的梦继续重演。
直觉有什么不对，却又说不出所以然。
于是第三天，林雨辰多留了一个心眼，当丫环换熏香的时候，她侧身朝里，拿布蒙掩住自己的口鼻。
一柱香之后，脚步声轻轻传来，一直走到床边，才慢慢停下。
一双男人的手伸过来，轻轻地将她的身子扳正。
然后，是无边的寂静。
林雨辰心跳如雷，却不敢睁开眼睛。
“你不是醒了么？干嘛要装睡？”一个戏谑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这个声音，似乎跟印象中的某个声音很像？
可此时此刻，林雨辰根本来不及思考就猛然睁开眼睛，定定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虽然司马公子您是雨辰的救命恩人，但男女授受不亲，您深夜到此，恐怕不太好吧？”
“就知道你要这么说。”
眼看着他走近，林雨辰双手环胸，身体不住发抖：“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话还没说完，只见司马云龙隔空点了几下，她整个身子都僵在那里，不能动弹了。
这个王八蛋！他究竟要干什么？亏她一开始还觉得他是个仙人，现在看来，他就是个恶魔！禽兽！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平静无波地走近，面无表情地解开了她的中衣，然后是亵衣……林雨辰想尖叫，想哭，想咬舌自尽……只可惜，什么也做不了。
他解完了她的衣服，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她脖子上的玉佩，又从怀里拿出一瓶药膏，再小心翼翼地涂到她的伤口上……整个过程，他做得有条不紊，仿佛再自然不过。
做完这一切，他又帮她整理好亵衣，然后是中衣，然后把她的手拉下来，再仔细地盖上被子。
“好了，你可以说话了。不过，上了药不能乱动，否则伤口会裂开，我等下会叫小翠重新添香，你睡着了，她自然会把穴道给你解开。”
司马云龙走了。
从容不迫，气定神闲，光明磊落，甚至，看都没有多看林雨辰一眼。
林雨辰突然就平静了下来，那些想骂他的话，也莫明其妙地堵在了口中。
是的，她没办法生气。
因为从司马云龙的眼中，她看不到半点情色的味道，甚至，当她美丽的上半身完全呈现在他眼前时，他的眼中，也没有半丝波动。
虽然他刚才的行为完全有悖于礼教，可是她很确定，就在刚才，她认为最气愤最尴尬的时刻，他与她，不是男人和女人，只是大夫和病人……当她想通了这一点，突然就释然了。
过了一小会儿，小翠进来换了熏香，林雨辰这回没有半点抗拒，很快就睡着了。
就这样，一晃，一个月就过去了。
这其间，司马云龙仍然给林雨辰上药，只是，一次比一次间隔的时间长，直到那一天沐浴，小翠看着她胸前淡红的伤疤，高兴地说：“太好了，林姑娘的伤总算好了，以后都不用上药了！”
想想司马云龙给她上药的事，这些丫环都是知道的，林雨辰不禁脸微微一红。
“林姑娘，这些年来，少主很少住在飞云宫的！这次把你救回来，少主居然连续住了三十五天，你知道三十五天是什么概念吗？那是前五年少主回来所有时间的总和！”
小翠只顾着说话，眼里的痴迷与崇拜，将她的心思出卖得干干净净。
“你喜欢司马公子？”林雨辰故意打趣她。
小翠慌忙地扑上来，将她的嘴捂住：“天啦！林姑娘！你千万不要乱说啊！要是被八大护法听见，奴婢要被丢进万蛇林的！”
“为什么？”
“八大护法个个年轻貌美、武艺超卓，而且从跟着少主的那天开始就发誓非他不嫁，要是被她们知道谁喜欢少主，肯定没有好果子吃的！”
林雨辰点点头：“万蛇林是什么？”
“万蛇林里面全是蛇，飞云宫有叛徒或者犯了大错的下人，都要被扔进去自生自灭！”
想想那种凉凉的爬行动物，林雨辰忍不住一阵哆嗦！
但同时，她也想起了那个春日的傍晚，墨之舜紧紧拥着她时，让人心醉的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