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王爷还是请回吧！桂花邀月楼是敞开门做生意的，欢迎下次再来！”
“雨辰……”他站在原地，心一阵接一阵地绞痛：她，居然赶他走？
“好吧，你不走，我走！”
林雨辰转身就出了门，快得他措手不及……短短的两年而已，她居然学会了这身惊人的武艺！雨辰，她果真不一样了！
林雨辰一走，易不忘就进来了。
“不好意思，王爷，桂花邀月楼打烊的时间到了！刚才姐姐告诉在下：她要去外地游玩一阵，近期都不再回落月城了！王爷还是请回吧！”
从头到尾，易不忘都显得不卑不亢，仿佛面前站的不是落月城的云西王，而只是一个普通的客人！
司马云龙无奈地下楼，瘦瘦的背影，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无比地落寞。
易卜生站坐在房檐上，心疼地摇了摇头：“孩子，你这又是何苦？”
林雨辰狠狠地压下心底的酸意：“与其将来心生悔意，不如现在斩断情根！”
“如果他不介意……”易卜生还想劝一劝。
“可是我介意！”林雨辰说完，转身就下了楼。
林雨辰收了简单的包袱，坐上易不忘替她顾的马车，一路向南驶去。
这个冬天，已经下了第一场雪了。
要是再不走，她的身体，就受不了了。
她就像一只侯鸟，每到冷得受不了的时候，就飞往南方，而当天气渐渐转暖，又飞回北方。
这样的生活，她已经过了两年，并且，还要继续过下去。
这，就是她的生活，她甚至连抱怨的话，都无法说出口。
因为，这小小的麻烦与死亡的残酷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那日从悬崖掉下，她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
她直直地掉入水中，虽然急速的水流缓冲了一下她的落势，但她还是一头撞在了水底的石头上，剧痛让她马上昏迷，湍急的流水又继续将她冲向另一块石头！
水流湍急的地方，大多都有暗涌，而暗涌形成的原因，大多是因为水底的巨石。
毫无疑问，她撞到水底的石头上，是一种必然。
多亏她运气如此之好，遇上了易家爷孙二人。
虽然救起她时，她整个人早已伤痕累累，他们还是将她带了回去。
当她从长长地沉睡中醒来，第一个念头便是……古人都说事不过三，她已经第四次大难不死了，命运是否该从此垂青于她？既然活都活下来了，那么，她是否该抛开过往的一切，从此过上另一种人生？
再苦的药，她眉头都不皱一下；再大碗的药，她仰起脖子就灌；再痛苦的治疗，就算静静流着眼泪，她也一声不哼。
她终于活了下来。
可是，为了保命而服下的那些药，却让她很难有机会生育了……
当得知这个残酷的消息，她心底的某个念想，就彻底地破裂了！
心如死灰地过了一个月，她终于接受了和他再也没有可能的事实，但她，还是盼着能在有生之前，远远地看上他一眼……
于是，在那个冬天结束以后，她拿出当初所有的没被泡烂的银票，在他所在的落月城，开了那家桂花邀月楼。
她在每个冬天离开，又在每个春天回来。
一年之中，她有四分之三的时间呆在这里，却从来都没有听到他的消息。
落月城的百姓，谁还记得云西王有个神秘消失的王妃？
他们只知道，云西王娶了某个小国的公主，夫妻恩爱有加，他甚至连皇帝也不做了，整日窝在王府之中，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
更有人说，云西王为了自己的王妃，发誓永不纳妾，为此也落下个不贪女色的美名。
当然也有人说，云西王不近女色，这两年来一直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
市井传说，不管怎么说，都传得有鼻子有眼里，就跟亲眼见到的一样。
但就算是关于他的市井传说，这两年来也很少很少，因为，这两年来，的确没有人再亲眼看到过云西王。
因此，当有消息说太后生辰这日，三圣将亲临落月城，整个落月城都沸腾了。
跟着一起沸腾的，还有林雨辰那颗死寂的心。
一大清早地起床，没有刻意扮丑，但还是稍稍地伪装了一下，一般人绝对认不出，她就是桂花邀月楼的二掌柜。
至于衣服，没想那么多，随手就抓了前几天易不忘给她的新衣服。
就随着人流上了街，静静地站在人群里，等待着他的出现。
他会来？他不来？
谁也不知道！
那么，就听天由命吧！
随着人群第一次沸腾，她终于再次看到了他的母亲……那个仅仅是身影，便足以打动人心的女人。
她高贵地坐在那里，仍然是轻纱蒙面；她终于得到了想要的一切，那么，她会不会为有司马云龙这个儿子而自豪呢？
人群再次沸腾，她看到了自己的舅舅……虽然不再是皇帝，可那一脸的威仪，仍然丝毫未减。
再然后，她看到了当今的皇上……司马云鹏，那个他很敬重的大哥。他面带微笑，温和儒雅，和她心中的那个人，有几分相似。
三个人都到齐了，他，却还是没有来！
心渐渐地沉落谷底，失落在一分一分地滋长……要是今天他都不出现，那么下一个机会，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正当她暗自叹气的时候，忽然听到谁喊了一声：“云西王来了！”
看着那个飞驰而来的身影，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他！是他！真的是他！
上好的手绢，几乎被她捏出水来！
情不自禁地想要挤近一些，再近一些！
他高高地坐在马上，一如既往地清俊无双，只是，那双眼睛，更冷了，他的人……瘦了！
他，明明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心一阵接一阵地绞痛！
痛得她忍不住弯下腰去。
撑不住了！
实在撑不住了！
眼泪终于如洪水一般泻下！
周围喧闹的一切，她都听不见了！
泪眼朦胧中，只看见被人簇拥着的他，在金色的阳光下，恍若谪仙。
“姑娘，你是不是生病了？”有人轻轻地推她。
见她没有反应，又加重了力度：“姑娘，你哪里不舒服？”
她终于醒悟过来，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呀，我心口疼！”
“生病就不要在这里挤了！”那人看她的眼神，露出几分奇怪。
她点点头，快速地挤出人群，拿手绢擦脸的时候才知道，脸上的药水全掉了……
以自己的真面目继续呆在这里，很容易被发现……毕竟，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遇上拿着她的画像来询问的人，看来，这世人没死心的，又何止一人？
如果她够理智，就应该知道，该离开的时候到了。
可是，她又怎么舍得？
等了这么久才看到这一眼，等了这么久才等到今天，她怎么舍得轻易就离开？
后来，他坐上了凤辇，人群开始向前移动，不由自主地，她也跟着，走了好长一段。
“云西王！云西王！”许多百姓开始高喊。
他微笑着挥手致意，那么温润如玉的笑容啊，怎么看怎么都透着一丝落寞。
她再也看不下去了！
怕自己再继续恋恋不舍，干脆一狠心掉头就走！
没有人知道她用去了多少的勇气，才控制住自己再也没有回头？
但是天知道，从她转头的那一瞬，流下了多少泪……
然而她却不知道，正是因为她的不甘心多看了几眼，才给了他线索一路追来。
这一追，他就再也没有放手。
马车一路向南，傍晚时分，便来到的北辰的风情小情……子归。
林雨辰一下马车，就看到了车前立着一匹枣红大马，而马上，是灰色长袍的他。
她一愣，接着心一阵狂跳！
虽然已经百般伪装，就算易家爷孙站在面前，也难轻易辩认出她……可他，为何这么笃定地盯着她？
但脸上却不动声色，从车上拿了包袱，昂头走向马前：“劳驾，借过！”
司马云龙默默地翻身下马，退到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进了客栈的门。
因为心弦绷得太紧，时刻注意他有没有跟上来，冷不防脚下的门槛太高，轻轻一抬脚，居然没有跨过！
眼看着就要摔倒！
“客官！小心啊！”小二刚好扶住她，声音大得老远都能听见。
有事没事叫这么大声干嘛？
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差点摔一跤？
林雨辰脸都快烧焦了，瞪了一眼小二，就去柜台那里要房间。
可怜的店小二既委屈又莫明其妙！
他好心扶她有错么？他好心提醒一下有错么？
客官为什么要瞪他？
好在门口紧跟着又跨进一个人来……清俊儒雅，玉树临风，这位公子真是少见地一表人材呐！
店小二立刻调整心态，笑容满面地迎上去：“客官里面请，请问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前面那位客官是做什么？”司马云龙望了望已经消失在二楼转角的身影。
“哦，您说那位客官啊，他住店！”
“那好，我也住店，要他旁边的那间！”
“好好好，小的带您到掌柜那问问！”
胖乎乎的掌柜看了看册子：“抱歉啊客官，刚才那位客官周围的房间都没了！”
“周围有几间？”
“那一排共有五间，都住满了！”
叭……
一张银票拍在桌子上！
“除了刚才那位客官住的一间，其余四间我都要！”
“可是，都已经满了……”掌柜的一看清银票上的数额，话马上就转了一个圈：“虽然都住满了，在下马上就替客官清理出来！”
“很好，动作要快，但不要弄出声响，打扰到刚才那位客官！”
“好好好，请客官稍等片刻！”
林雨辰进了房间，猜测司马云龙一定也会住进这家店，可左等右等，也没听见他的脚步……难道？他没认出她来？
明明该高兴的，心底却涌上一丝失落。
既然没认出她来，他刚才干嘛要那样看着她？
这样想着想着，店小二已经将晚饭送到客房。
囫囵地吃了几口，觉得索然无味，便又叫小二撤走了。
他，倒底是走了还是没走？
越想心越乱，不光乱，还烦，就跟无数只猫爪在扒似的。
于是干脆就开了窗。
窗户正对着客栈后面的那条小河，涓涓的流水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粼粼的波光，平静的河面，似有微风吹来。
要是平时，她都处处都注意给自己保暖，可是今天……她突然间却很想吹吹风。
突然间却很想吹吹风。
看看四下无人，想也没想，就直接从窗户那里跃了下去。
地上是软软黄沙，也不知道是她轻功又进步了，还是这沙的作用，总之，一点声响都没发出来。
心里免不了得瑟一下！
看吧看吧，这就是当易念念的好处，如果是林雨辰，能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吗？
头一昂，将手负在身后，抬起脚就往河边走。
一只手突然从后面伸过来！
林雨辰一惊，立刻条件反射地拿手肘一击！
身后传来一记闷哼，却并没有料想中的反击。
猛地转头，却看见司马云龙如春光一般明媚的笑容。
他抚抚被她撞痛的地方，抬手却变戏法般地拿出一件外袍来：“夜凉，加件衣服再出来走……”
如洪水冲过，心底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垮了……
那只准备打架的手，横在半空中，举也不是，放也不是，尴尬极了！
“你干嘛跟着我？”她终于冷声问道。
“如果你不喜欢我跟得这么近，那我远一点就是了！”丝毫不受她的情绪影响，他脸上仍然是亲切的笑容。
“你……”
“我不会打扰你的，只要能这样看到你，就足够了……”
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更怕一出口便暴露了自己真实的想法，于是，干脆一扭头，走了。
本来想在河边随处走走的，那个熟悉到令人心痛的身影，却总是不紧不慢跟在身后。
她快，他也快。
她慢，他也慢。
她停，他也停。
这样下去，哪里会越走越平静？
心只会越来越乱而已！
没办法，只好狠着心肠快步回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打开窗户去看……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河边，他还在那里独自踯躅。
她的心一拧，痛得落下泪来！
他就这样跟着她出来了，雪霓裳怎么办？
第二日一大早，她准备继续上路。
不料天公不作美，竟然飘起了毛毛雨。
冬日的雨不同于其它的时候，就那么一点点飘在脸上，足够让她冷彻心扉！
意料之中的是，他早早地就守在了马车旁。
他的头顶上，已经结了一层晶莹的雨珠，寒风掀起他如墨的发丝，那双深情的眼睛，揪得她的心生生地疼！
怎么办？
走？还是不走？
帮她赶马车的大叔热心地迎上来：“客官，三爷特地叮嘱了，您不能受凉，今天变天了，走官道风大，小的在车里加了两床棉被，您看看，暖不暖和？”
“嗯，知道了，谢谢！”
“客官哪需要说谢呢！”车夫搓着手：“三爷给了小的这么多银子，小的当然要尽心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