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韩信阻挡,后有英布造反,项羽因此受阻于荥阳附近,不能再前进寸步。
围绕着荥阳这块至为重要的战略要地,项羽和刘邦对峙了起来,这一对峙就是长达一年多。
刘邦死守着荥阳城,修筑甬道直通敖仓,取食敖仓里面的粮食。为了迫使刘邦决战或投降,项羽根据自己兵力短缺的条件,派军集中攻击甬道,来切断汉军的粮道。刘邦为了不被切断军粮运输,不断派重兵防守甬道,但甬道还是屡屡被项羽切断,所以刘邦大军经常是三根肠子闲着两根半,忍饥挨饿。
项羽其实也不怎么好受,他的军粮也是勉强够用。身为两军主帅的项羽和刘邦都在进行着最后的意志较量。
最终还是刘邦先挺不住了,他怕军士们长久忍饥挨饿的话,即使不逃跑,也迟早会连兵器都拿不起来。于是刘邦派人向项羽求和,请求两国以荥阳为界,荥阳以西为汉所有,荥阳以东为楚所有。
一年多的鏖战,项羽也很疲惫,而且粮草也不足了,便打算准许刘邦的求和。但一向清醒的范增却坚决反对道:“如今正是汉军最脆弱的时候,荥阳旦夕可破,大王万万不能功亏一篑,应该加紧对荥阳的攻势。如果准许刘邦求和,那可就是再次放虎归山了,大王不要再犯鸿门宴时的错误啊!”
项羽恍然道:“亚父提醒的是,这次一定要将刘邦彻底除掉,不然可真是后患无穷!”
于是,项羽下令加紧围攻荥阳。
刘邦见项羽不仅拒绝了自己的求和请求,反而加紧了攻势,心中大为恐惧,寝食难安。刘邦向陈平问计,陈平献计说:“项王为人恭敬仁爱,廉节好礼之士争愿归附。至于封赏之事,却显得吝啬,很多有才能的人也因此不去投靠。而大王为人却粗慢少礼,廉洁之士因此不来归附。但大王能够轻易封赏,所以那些奸猾势利无耻之徒都愿意来投靠大王。如果能去掉两者之短,兼有其两个长处,必能一统天下。可是大王喜欢肆意侮辱人,看来很难做到兼有两长,招徕廉洁之士。所以我们就只能削去项王之所长,如今项王的骨鲠之臣不过是亚父、钟离昧、龙且、周殷数人而已。大王如果能够拿出数万斤金,行反间之计,离间项王与亚父及众将关系,使他们自相疑忌诛杀,大王到时举兵而攻之,必然能够大破楚军。”
刘邦笑道:“好,就用反间计。陈平,我给你四万斤黄金,你去离间楚国君臣,事成一定重重封赏!”
陈平道:“臣一定不负所望!”
反间计是三十六计中最为毒辣,杀伤力最强,成功率最高的一计。秦国从秦襄公开国一直到秦始皇统一六国,每到决定历史走向的重要时刻,秦国总是依靠反间计取得完胜。
陈平于是为刘邦大行反间之计,令人在楚军中散播谣言,宣称龙且、钟离昧等大将跟随项王征战多年,劳苦功高,本来都该裂土封王,但项王却对他们不加封赏,实在是有失公平。同时还散播谣言说钟离昧、龙且等大将都心中含有怨气,正打算投降刘邦,和汉军里应外合打败项王,然后将楚国瓜分,各自为王。
这些谣言在楚军中传得沸沸扬扬,起初项羽也没当回事,可是架不住谣言越来越传得凶,项羽心里不禁对亚父、钟离昧和龙且等人产生了猜疑。项羽为了印证自己的猜疑,就派使者到刘邦那儿去查探虚实。
使者拜见刘邦时,刘邦命人摆上丰盛酒肉招待,然后问使者:“亚父可好?可有什么话要对寡人说?”
使者道:“臣是项王使者,大王何故问亚父?”
刘邦即佯装大惊道:“寡人还以为是亚父使者呢,原来是项王使者!来人啊,撤换饮食。”
在使者的愕然中,已经有人迅速将酒肉撤去,换上了一些粗糙食物。
使者受辱回到楚营后,就详细地向项羽叙述了自己的遭遇。项羽听后,忽然觉得孤独和心痛同时向他袭来,“难道亚父真的背叛了我?”项羽心中不住痛苦地问着自己,他不想相信,可是又觉得这很可能是事实。
为了慎重起见,项羽下令放缓对荥阳的攻势。范增知道后,立刻来责问项羽:“大王为何下令放缓攻势?”
项羽冷冷地道:“兵法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今我已切断甬道,刘邦军粮告竭,若急攻荥阳的话,刘邦肯定背死一战,我军士卒必多有死伤。故而不如缓攻,迫其投降。”
范增急道:“刘邦狡诈,久藏争夺天下的野心,岂会轻易投降?军机万变,望大王急攻荥阳,数日之内攻杀刘邦!”
“亚父!”项羽道,“军事上的事你就先别管了,我自有主张。”
范增苦笑一声,既而怒道:“大王看来已经听信谣言猜忌于我,罢了,罢了!如今天下大事将定,大王好自为之吧,就赐臣这把老骨头归乡吧!”说罢,失望至极地拂袖而去。
望着范增离去的背影,项羽的眼泪忍不住滑落下来。
数日后,项庄听说范增愤恨地离开了军营,赶紧来见项羽,对项羽说:“大王,为什么亚父走了?”
项羽犹豫了一会儿,回答道:“之前我派使者去见刘邦,刘邦误以为是亚父的使者,因此盛情款待,可是当知道是我派去的使者后,便撤去美食,以粗粮招待。再加上如今军中盛传亚父怨我不能对他裂土封王,一直心怀不平。我怕他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勾结刘邦,那我就必败无疑了。”
项庄急切道:“谣言岂能当真啊大王!亚父七十多岁时出山辅佐叔父,然后又辅佐大王,尽心尽力。当年熊心削夺大王兵权,打压大王,亚父却始终对大王忠心耿耿,帮助大王夺回兵权。况且大王应该清楚亚父为人刚直,对钱财美色都无所贪求,如今他已经快八十岁了,仍然跟随大王转战千里,不辞劳苦艰辛,难道真是为了裂土封王吗?”
听了项庄这一席话,项羽额头立时沁出汗来,大惊道:“糟糕,我可能中了刘邦的离间计!快去代我追回亚父!”
“诺!”项庄领命而去。
几天后,项庄一个人回来了,只带回了一个项羽最不想接受的噩耗——亚父怒火攻心病故了。
项羽悲痛地大哭起来,口中不断念着“亚父”,一拳将桌案击得粉碎,发誓道:“刘邦!我让你血债血偿!传我将令,全军为亚父服丧三日,三日后一战攻破荥阳,杀掉刘邦为亚父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