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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8、影碟

影碟是我生活中闪闪发光的事物之一。它银白色的碟面上总是闪着两道变幻莫测的光,那光线本身就具有迷幻色彩。无论在怎样光线之下,银白色的碟片上反射的光都如同太阳光谱般色彩齐全:由最深的紫过渡到最亮的红,由最亮的红转为轻盈的黄,由轻盈的黄转为孔雀羽毛那种绿,又由孔雀绿转为青蓝紫。转动碟片的时候那种奇妙的光就跟着一起转动,有的角度我们会感到非常晃眼。

影碟是一种比镜子更细腻的东西。手边若有一张碟,总是忍不住把食指在碟片中间的圆孔里穿进穿出,从而触摸到梦境的核心。或把那张像银子一样闪亮的圆形物件如镜面般凑近脸孔,在水银的表面,我看到一张神情恍惚黑发浓密的女人的脸。从来没迷恋过电影本身(因为坏的电影实在太多了),但我迷恋这种水光银亮的碟片。碟片上有少许灰尘和我的指纹,那是我在把玩它的时候留下的。据说这种光碟永不磨损,时间的指针对它不起作用。

我喜欢在午夜过后自己一个人看影碟。在那一时刻,房间里的是无以复加的黑。真正黑夜的颜色紧紧地包围着我,让现实中的一切都隐退。把一张神秘的水银碟片轻轻推入一个暗盒般的小抽屉里,电视屏幕在我眼前顿时展开一扇明亮的大窗。一时间,音响轰鸣,电影音乐排山倒海而来。须轻轻调小音量才不至于让左邻右舍遭殃。

我盘腿坐在沙发上,闻到暗夜里那棵开白花的君子兰所吐出的植物的芬芳气息。用方扁的深色杯子盛着的咖啡,午夜里竟然比白天香了两倍。舒缓的音乐响起来了,人物道白滚滚而来,剧情在不可遏制地向前推进。我被卷进去,情绪随着人物情绪的起伏而起伏,他们的忧伤和苦痛同样灼伤了我,心被电烙铁烫了一般一下下地战栗,卷曲,痉挛。有许多种情感在内心涌动,我在午夜再一次地迷失自己,成为在另一个时间通道里狂奔不止的女人。

是那些水银碟片带我离开这里四处游历,它们让我经历了种种情感磨难,在光与影所制造出的奇幻之中飞翔。黑暗扑面而来,在影碟的间隙,我一个人独自聆听黑暗,幻觉仍滞留在眼前,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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