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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雨伞旋转的流年

一把淡蓝色的雨伞,被轻轻托起,悠扬地旋转在半空中,伞下是一对其乐融融的母子。年幼的儿子不安分地蹦蹦跳跳,喜笑颜开;母亲撑着伞,时不时侧过脸看着身旁笑容可爱的儿子,此刻她的脸上也泛着快乐的微笑。氤氲的雨点斜向了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滑落在他们肩上的雨滴仿佛墨色的笔尖上沾染的透明无暇的颜料,勾勒出一幅淡然而温馨的素描。

行走在路上,我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细致而恬淡。那些被埋藏于心底的感动和温暖像极了遗落在汪洋上的碎片,漂洋过海,最终重新涌越而来。

记忆在恍惚间回到了年幼时代,一段段记忆的碎片仿佛一本黑白相间的画册,在微风过往的时光里一页一页地被翻开。总会有人不断地翻看,然后在回忆中将那些点点滴滴谙熟于心,试图想要伸手握住那逝去的旧日。

小时候,让母亲接送我上下学似乎是一种习惯。上学时,匆匆吃过早饭背起书包便笑嘻嘻地回过头对收拾着饭桌的母亲说走了;放学后,矮小的我喜欢站在最不引人注目的树荫下等待母亲的到来。母亲出门时总喜欢带上一把淡蓝色的雨伞,于是,只要我远远地看到一把淡蓝色的雨伞摇曳的半空中,我便知道母亲已经到来了。

我问母亲,淡蓝色代表着什么?母亲笑着抚摸着我的头,说代表着像天空一样的纯净。我抬起头望了望那不着痕迹的蓝天,想想也是。如果说母亲头顶上的雨伞是湛蓝的天空,那么母亲便是挂在天空上的一朵没有一丝浮躁的白云,轻悠而美丽。

后来,我看到了镌刻在伞骨里的道道岁月的痕迹才发现原来母亲撑着这把雨伞已经好久了,因为母亲的细心呵护,雨伞始终没有因岁月的磨合而老去。

阳光充裕的时候,母亲让我靠近些,缓步行走,用她不够宽广的肩膀以及雨伞为我腾出一小片阴凉的空隙。那时候,树梢上偶尔会传来知了的蝉叫声,虽然这般惬意的音律总能掀起童稚的心灵,可四处的热气让我原本已经燥热的心随着汗水一起溢出,于是我开始不安分地动弹,试图挥尽身上的汗水。此时,母亲笑着轻拍了下我的肩膀,说,越是动弹越是热。我无奈地叹了叹气,那要怎么办呢?母亲笑着将雨伞轻轻托起,双手灵活地在阳光下肆意地旋转。母亲说,这样就可以把热气转走了。我看着旋转在半空的雨伞,轻轻地点了点头。我不知道这样是否真的转走了热气,我只知道有那么一丝凉爽的微风裹夹着些许咸淡的汗水飘落在我的脸上。我依稀感觉到母亲的汗水,和着风,装束着百感交集的温暖。那一刻,我开始安静了下来,安分地行走在母亲身怀。

下大雨的时候,地面溅起的水花总会打湿我的裤脚。这时候,母亲便会背起我,让我来撑伞,动作是那么的细腻与温和。我躺在母亲温暖的背上,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细数着母亲轻微的脚步。被雨水模糊了的街道上,我仿佛看到了身后一个个母亲踏过的足迹,隐约间写满了沉重和疲惫。此时,我学着母亲,将雨伞轻轻地托起,旋转起来。硕大的雨水被旋转的雨伞狠狠地甩向四周,瞬间化作一朵朵雪花,四处飘散。我乐着说,妈妈,我把雨水甩走了就不会淋到您了。母亲笑着点点头。冰冷的雨点偏离了原来的轨迹,飘落在我的肩上,化作温暖的珍珠,珍珠里映射着母亲的背影。

这样一把简单的雨伞承载了我的童年,记叙着简单而美好的画面。每次回到家帮母亲收起那把雨伞,就好像收起那些行走的时光,然后默默地念记着要好好收藏。

后来,由于多日来的劳累,母亲病倒在床。每一次帮她拿药,她总是费力地做了一个浅笑,沉默不语。从母亲苍白的脸色看来,她病得不轻。几声被刻意压低的咳嗽声敲击着我的耳膜。从那开始,我独自一人上下学,在那一条每天和母亲走过多少遍的道路,我总是走走停停,期盼着母亲会突然间从我身后冒出来,撑着伞,笑着牵起我的手,踱步行走。

那天放学,雨下得很大很大,天空灰蒙蒙的一片,显得沉重而可怕。校门口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他们都是等待着父母接送的学生。一个,两个,三个……站在某个角落里,我看到了一个个被带走的学生,他们紧贴着自己的父母,在父母和雨伞的庇护下缓步回家。看着这样的情景,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我开始害怕和焦急,我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孤独而无助。

此时此刻,朦胧的视线里依稀出现了淡蓝的色彩。那熟悉的色彩在明亮的路灯下渐渐被放大,越来越清晰。那一刻我哭了,我看到了大病初愈的母亲拖着有些疲惫的身躯缓缓向我走来,挂着和蔼的微笑。我大步跑了过去,扑倒在母亲的怀里大声哭泣。母亲俯下身,温柔地抚摸着我,傻孩子,妈妈不是来了吗?

那一条我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道路,因为雨大的关系,我们走了很久才回到家。回到家的时候,我们两都成了落汤鸡,那把陪伴了母亲多年的雨伞也被折断了。因为在路上脚步不稳的时候,母亲急忙用伞撑地,结果就折断了。我为母亲那把伞感到可惜,可母亲则摇摇头,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后来,我看到了母亲新买了一把同样是淡蓝色的雨伞,可是那已经不是原来的那把了。我让母亲也为我买一把雨伞,原因是我已经长大了,想要以后都独自上下学。在母亲递给我一把红色的雨伞时,我笑脸嘻嘻地挥手,上学去。

阳光下,我撑起红色的雨伞,轻轻地旋转着。偶尔在恍惚间视线会划过淡蓝的影子,它正被温柔的双手轻轻托起,在半空中,转着,笑着。清醒的时候,阳光依旧很是灿烂,只是身旁已经没有母亲的陪伴。在之后的日子,一直固执地认为一路上四处会留下我成长的脚印。

而那一段雨伞旋转的流年,或许只需要好好收藏,不需要重新来过。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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