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才刚一来到昆明,就让金荷进入神经紧绷的状态。
她一次要面对两个重要的人,一个是亲姊姊,一个是将来有九成可能,入主柴家,娶她大姊的亲姊夫。
当梦梅突然在细雨中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可说是震惊极了,但现实状况容不得她去思考事情的来龙去脉,直到回到万聚深的长生药铺,才稍稍了解一下大致上的情况。
面对两人目前的情形,姊姊的风寒基本上是还算能轻易掌控得住,倒是林大哥,恐怕就比较棘手些。
在太平城副城主段凌还未将她请他代为寻找的解药拿来之前,她也只能暂时地以银针来封住连接心脏的几条重要动静脉,只是这个方法万聚深也用过了,在缓不济急的情形下,能帮忙林风脱困的力量有限。
金荷,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一下吧! 陪同前来的夫婿万基山,拿着毛巾,轻轻为爱妻的额上拭去汗水。
我不累,你替我到隔壁看看,我大姊的烧是否已经退下来了。 在隔壁房约,是万聚深正在替大姊降退高烧。
金荷,我一刻钟前才去看过,万老爷子说大姊的高烧不碍事,现在病情已经在掌控当中了。 面对爱妻因过度紧张而严重健忘,让万基山心里头颇不是滋味。
这两个人也真是的,相互爱着对方,却又要相互折磨对方,搞到后来两人都出了状况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这才甘心,眼看着几处穴位上的银针,因快要镇压不信强毒而不停抖动,这使得金荷忧心忡忡,生怕林风大限将至,难以渡过这个关卡。
面对这种瑶族古老的剧毒,金荷曾在毒经上看过这样的记载,这是属于一种叫做金银血蝎的蝎子,在治疗上不是太过困难,只要找得出根本之道,不需要独门解药,也能破解其道,由于万聚深并未在这种古老的毒经上多做钻研,也难怪他会束手无策,只能以银针封穴及清肝解毒的药材,来暂时压住毒性的扩散。
城主夫人,城主夫人,我找到了,我找到你所要找的东西了!
门外,段凌像是高中状元似的,开心地从外头叫到里头,他手中抓着一只全身火红色的小毒蛙,一路狂奔了进来。
太好了,是不是我跟你说的,那种色彩鲜艳,尖头细长型的? 金荷心情为之大喜,小心翼翼地从段凌手中,将毒蛙给接了过来。
看到金荷抓毒蛙的动作,实在是让万基山整个头皮都发麻,只怕万一不慎让毒汁渗进她的皮肤,他可是会抓狂的。
我就是照你的吩咐,到附近蓄满雨水的小池塘边去找,还真的让我找到这么一只。 段凌喜不自胜,如果真是让他找对了,那必定是第一大功臣了。
金荷小心翼翼地接过毒蛙,她拿起干布,将毒蛙包在掌心之中,只露出一颗小小的头颅,接着再拿起一把小刀,用火烤十来下后,再轻轻地在它的双眼后方,划出一道极小的口子。
就在划开那一道口子的同时,粘稠的黑色汁液便顺着蛙身流了下来,金荷将刀子斜摆着,以便让那些汁液,慢慢地往刀面方向流了过去。
夫君,请替我将林大哥的身子扶正,并且将他的头轻轻地压祝 她拿着盛放毒蛙血的刀面,慢慢地朝林风颈后挪去。
她先在林风原先被毒针伤及的颈部上,用刀子割开一个小口,然后再以刀面隔热加温毒蛙血,等到毒蛙血稍稍发出滋滋声,并产生些热度后,便马上住伤口涂抹过去。
这毒蛙血一触及到林风的伤口上,立即起了极大的变化。
那些黑血像是被什么强大的力量吸走似的,全部渗进了伤口当中。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林风全身突然开始发热,豆大的汗珠从他全身所有的毛细孔内冒了出来,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那些汗珠几乎呈现褐黄色,好比在大雨中被冲刷过后的烂泥巴一样浓浊。
这样奇待的现象,让一旁的万基山一张嘴半开着,他不禁佩服起自己的爱妻,连这样奇特的医术,都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时,位于隔壁的万聚深也刚好定了过来,他亲眼目睹这一幕后,也下得下甘拜下风,对于金荷出神入化的医术,佩服得五体投地。
兰姑娘,究竟这是什么样的蝎毒? 万聚深技不如人,自是虚心请教。
这金银血蝎在毒经里头的毒物排行上,排名十九,它不会马上置人于死地,但若是在七天至十天内,没有独门解药的话,即使再怎么下针,阻止毒性蔓延,一样会药石罔效。
那兰姑娘又怎么会知道,要用这种色彩鲜艳的毒蛙来医治呢? 万聚深捋了捋长须,仔细聆听着。
若是我猜得没错的话,这种剧毒应该是居住在贵州东南一带,瑶族人常用的一种蝎毒,他们将这种金银血蝎抓来,用火烧烤再萃取里头毒素,做为打猎之用,而这种蝎毒里头的含有强酸,只要找到有强硷毒素的任何一种毒物中和,便能达到治愈的疗效。 金荷拿起毒蛙尸身解释, 这种色彩越鲜艳的毒蛙,其体内硷性的纯度越强,若能被伤口完全吸收,那表示其中和反应,越能达到它最大的功效。
今日听兰姑娘一席话,可真使老朽获益匪浅啊! 他自叹马齿徒长,一把年纪了,竟然学识还不如一名少妇来得丰富。
万老爷子快别这么说,只不过金荷运气好,有贵人相肋,送了本毒经,才能让我有这方面的知识。 她顿了会,立即便回过神,问道: 对了,我大姊怎么了,她没事了吧?
太劳累又淋了些雨,受了点风寒,稍做休息就不会有事的。
若是这样的话,那我就放心了。 金荷在放下心中一块石头后,又紧跟着追问: 不知万老爷子晓不晓得,我大姊和林公子怎么会到昆明来的?
说真的,老朽还真是不清楚,只知道林公于是经由梅姑娘跟市集上的一些人送过来的,当时情况一度紧急,我也没再多问,事情一久,我倒也忘了再问她一回。
万聚深的话,使得金荷对整件事还是一知半解,这对冤家吵吵闹闹了这么多年,到现在搞得这样两败俱伤,她真不懂,这两人要闹到何年何月,才肯乖乖拜堂成亲,送进洞房呢?
时值端午,天气依旧是乍雨乍晴,几天下来的牛毛细雨照旧不断,闷热的气候像个难以通风的地窖,叫人即使是坐着不动,也会闷出一身的汗。
面对这样的天候,所有人也只能秉持着 心静自然凉 的修养道理,才能渡过这样的长日冗夜。
两天过去了,梦梅风寒已好得差不多,姊妹俩见了面,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但一提到林风,梦梅的脸就拉长了不少,发现到他逐渐好转,相对地,她也不再像前几天那样忧心仲仲,只是当她这些关心减少了,那一头就频频出状况了。
没有她亲侍在侧,他就不肯喝药,就连金荷要替他受伤的颈口换药,也被他委婉拒绝,他说他宁可再被蝎毒螫一回,也不要复元得太快,还责怪金荷把病治得太快,害得他没办法再受到梦梅悉心照顾,这话听在采兰耳里,可说是哭笑不得。
大姊,你明明就是爱着林大哥,又何必非要胜他一回,才肯心甘情愿嫁入林家呢?
花厅里,姊妹俩细说家常,在听了梦梅心里最深处的那个死结后,金荷不免感叹,这大姊的脾气,还真像湖南骡子,倔到不行, 这你不懂,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种屁就于男人胳臂膀之下的女人,别忘了当初站在他那边的,你也有一份! 一旦两人相安两无事,梦梅自然是端起大姊的架于,容不得别人半点声音。
大姊,都已经是好几年前的尘封往事,你还记在心头上? 照此下去,两人不但结不了果,恐怕连开个花都开不成。
就算是十年、二十年前的事,只要那股气还未消,就什么事也别谈。 这是原则问题。
那你又何必救他,干脆就让他被毒死,倒也干净了事。 金荷如是说,不免用眼角余光瞄向梦梅,发现她柳眉儿一紧,随即在她发现之后,又把那脸儿绷僵,不露出半点忧喜之色。
他死?没那么便宜,我才不想让他那么好死,枉费我一番苦心救了他,既然要救他,就要让他死得毫无尊严,恼羞成怒而死。 在妹妹面前,她大姊的样子无形中就流露出来,可金荷心里头比其它人还要明白,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头可关心的呢!
这时候,窗外的长廊上,传来一记咚咚咚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