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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长达五年的俘虏生活

雷邦多战役获胜后,联军内部却发生了摩擦,西班牙国王嫉妒弟弟堂胡安在战争中赢得的威望,有意削弱他的势力,在兵员和给养供应方面故意拖延,致使联合舰队的修整、恢复工作进行得十分缓慢。而志在雪耻的土耳其舰队却收拾残兵,恢复了元气,半年内就又聚集了一支新的舰队,这是堂胡安统帅始料不及的事。

1572年土耳其海军又一次进犯地中海,正在马德里饮酒作乐的西班牙国王腓力普二世却迟迟下不了决心,直到9月,天气变坏,才下令让舰队出发迎敌。战舰遇到了风暴,根本无法出击,只好中途返回。这时,威尼斯共和国单方面与土耳其讲和,并以割让塞浦路斯岛作为条件,联合舰队不复存在。为此,土耳其海盗日渐猖獗起来。

1575年9月20日是个令他终生难忘的日子。这一天,海面上风平浪静,撒满阳光,“太阳号”满心欢喜地驶向西班牙,塞万提斯和弟弟罗德里戈心中惦记着日渐衰老的父亲和体弱多病的母亲,突然警报响起,他们发现三艘海盗船已经包围了“太阳号。”整整一天的激战,弹尽粮绝,最终成了狡猾的土耳其海盗的俘虏。塞万提斯兄弟俩看到抵抗也无益,只好先当俘虏,再想法子逃离了。海盗们瓜分了船上的俘虏,把他们送上岸去当苦工出卖,然后让家属来花钱赎身。兄弟俩分别成了两个海盗的所有。

达利·玛米是个贪婪残暴的家伙,当他发现了塞万提斯随身携带的推荐信后,认定这是个有钱有势的贵族,免除了劳役,让他写家信来赎身。为了防止这棵摇钱树逃跑,达利·玛米用镣铐锁住塞万提斯的手脚,关在一间黑暗、潮湿的牢房里,派专人看守,等待着大笔赎金的到来。日子久了,赎金仍无音信,也就放松了管制,塞万提斯便可以到市场上走动,呼吸一些新鲜自由的空气了。此间,他认识了这个奴隶城市的真实面貌,也看到了成千上万的被俘人沦为奴隶后的悲惨境地,受苦挨饿不说,连作人的起码尊严也没有了,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这一切让塞万提斯激动得浑身发抖。每当夜晚,月光从不大的小窗口照进牢房中来,塞万提斯就十分着急,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的目标越来越遥远了,这是他最为伤痛不已的事情!他心里清楚,自己不被折磨死,侥幸让家人赎身回去是绝不可能的。一是他深知家中让人揪心的穷困已经到了彻底绝望的地步,二是他一个人的赎金就是别人的五六倍,根本不可能走这条活路。这对一个平常人来说可以说是仅忍受身体的囚禁、皮肉的苦难罢了,而对从小承担了建立功勋光宗耀祖的塞万提斯来说,这种苦难是二倍于别人的痛苦,地狱烈火般的煎熬,并且这次的打击又是那么突然。在他距离成功仅一步之遥时,却一头撞入了地狱,成为了一个被囚禁的奴隶。

阿尔及尔是非洲海岸城市,是土耳其海盗的一个据点,是抢劫来的财富和俘虏的交易市场。当时的阿尔及尔市人口不到10万,从事海盗勾当的就有3万人。而在城里,基督教徒沦为俘虏的就足有2、5万之多,这些失去自由的人,有的被关在俘虏营里等待赎身,有的成为有钱的阿尔及尔居民的家奴。他们大都整天被迫在烈日下干苦力,稍有迟缓,就会有皮鞭当头抽下来。最苦的活儿是被锁在船上,送到海上去整日划船,直到吐血累死为止。这种人大部分属于西班牙沿海地方掳来的穷苦渔民,在家时只有一小块薄田,赋税沉重,徭役不断,已经直不起腰来了,一旦被海盗掳去,那就终生难见天日了。阿尔及尔奴隶主对俘虏的处罚自成体系,轻者割掉鼻子或耳朵,重的吊在树上,施以各种残酷刑罚,有时钉在尖木桩上,用较粗的木桩穿透内脏,让人一点一点在痛苦中死去。这是一个比地狱还要可怕的世界。

左右权衡过后,塞万提斯认为出路只有一条,那就是逃跑。不仅自己逃,还要约好同伴,组织同胞们尽可能多的人逃跑,这是他对奴隶主仇恨的有力反抗的办法。

据后来史料记载,塞万提斯五年中一共有过三次较为周密的逃跑计划,但最终都失败了。第一次,组织了11名西班牙俘虏,包括罗德里戈在内,他们准备从陆路翻过几十里山岭,到西班牙的非洲属地奥兰去。这条道路十分艰险,野兽出没,漫无人迹的荒漠,途中还要避开土耳其马队的巡查,还要和野蛮的游牧民族作战,杀出一条血路,才可以成功。这些险阻根本吓不倒那些渴望光明和自由的勇士们。他们找到了一名摩尔族脚夫作为向导,带上了秘密准备好的食物,偷偷离开城市出发了。很快进入了山区,自由似乎在望了。然而不久,在一条山路上,复杂的地形使他们迷了路。塞万提斯让大家原地不动,只身回去寻找正路,然而他刚一离开,这帮俘虏就开始走散了。塞万提斯一直等到太阳下山,也不见向导回来,他们由于没人认识路途,只好原路返回。在奴隶主面前,塞万提斯一人承担了全部责任,由于这是第一次逃跑,也由于损失不大,奴隶主只把他关了一段禁闭,没有受到更重的刑罚,他的大无畏的英雄气概为同伴和奴隶主们折服。同时也加强了对他的看管。

1577年春天,有两个教士受到塞万提斯父母的嘱托,带了300克朗来到阿尔及尔,要赎回塞万提斯。不料可恶的玛米认为他的要价远不止300克朗,兄弟俩商量后,决定先让罗德里戈回去照料父母。这年秋天,罗德里戈获释不久,塞万提斯的玛米主人也吃够了他的苦头,赶紧把他以500克朗转卖给了阿尔及尔总督哈桑·把帅。塞万提斯便又成了总督哈桑的奴隶,为了渲泄心头的悲愤,他偷偷给西班牙首相写了一封信,希望攻取阿尔及尔,解救受难同胞,但未被国王采纳。1578年,又偷偷写信请求奥伦市长迎救他出狱,不慎信件竟落入总督哈桑手中,哈桑当即决定判打他2000大棍,但不知为何,后来没有执行。否则,有半数就足以送命。父母到处奔走,设法营救他,请求西班牙国王帮助,还请求珊沙公爵说好话,但都无济于事。

塞万提斯认识了总督的一个私人奴隶,名叫胡安的年轻俘虏,负责替总督看管一个海滨花园。胡安作为园丁,正好利用了花园的荒僻隐蔽,替塞万提斯藏了好几十名逃奴,他们计划买条小船,回到西班牙。在一个山洞里,这帮人一共生活了四个月。食物都由塞万提斯设法寻觅,再由一名皈依了基督教的年轻海盗艾尔·多拉送到花园交给胡安。土耳其奴隶主虽严加监视,但奴隶仍然减少了许多,气极了。

1577年9月20日夜间,小船刚放入水中,突然海面上来了西班牙海船,夜里捕鱼的几个摩尔人立刻惊呼起来,发出了警报,俘虏们垂头丧气,又躲回了山洞中去了。

充当联络工作的艾尔·多拉吓坏了,为了推卸责任,第二天一早就向总督告密了。哈桑总督火冒三丈,把逃奴一网打尽。并且决定以严惩来教训一下,以挽回面子。这是一名素以残暴著称的家伙,他手下的奴隶缺耳朵少鼻子的很多,有时会把一名奴隶的耳朵缝在另一奴隶的前额上显示他的威风。所以大家深感大难临头了。哈桑也在盘算着种种办法,来对付每个参与逃跑的奴隶。

俘虏们被带到总督座前候审,这时,一个神情坚定,面容消瘦的俘虏自动向前走了一步,平静地对总督说:我叫米盖尔·德·塞万提斯。总督被他的大无畏气概吓坏了。竟不敢对他施暴。转而把怒火施向了园丁胡安。胡安真可怜,被下令倒挂在一棵大树上,直到鲜血堵塞呼吸窒息后才得以解脱,哈桑为了吓唬别人,下令把胡安尸体吊一个礼拜!

哈桑事后对一个朋友说:“只要把这个残废西班牙俘虏看牢,整个阿尔及尔的安全就有了保障。”被囚禁的日子里,塞万提斯一刻也没有放弃斗争,他提笔给西班牙国王的秘书,他过去的一个老同学玛特奥·巴斯克斯写了一封十四行诗体书信,信中追忆自己经历和战功,请同学劝国王派兵征伐阿尔及尔。只要大军一到,全体俘虏都会响应,里应外合,捣毁这个海盗巢穴就有希望了。然而他根本不了解当时的西班牙政治的日益腐朽,贵族们忙于享乐,官僚们醉心于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对人民的疾苦漠不关心,腓力普二世忙于夺取葡萄牙及其属地,无暇顾及2、5万名俘虏命运。因此,这封信也石沉大海了。

又是一年过去了,塞万提斯的逃跑愿望更强烈了。两位西班牙商人由于钦佩他的为人,愿意提供一条船,把五六十名俘虏送回西班牙海岸。塞万提斯把计划定在1578年9月29日晚上,庆祝伊斯兰教斋月结束时,骚乱中混出城去可望得手。大家在哈拉河畔等候船只到来。这次逃跑计划由于总结了前两次教训,塞万提斯对组织工作作了严密的考虑,认为是十拿九稳了。正当计划日期迫近之际,一个名叫勃朗科·德巴斯的西班牙多明我会修士,出于嫉妒,存心与塞万提斯作对,作为西班牙宗教法庭驻阿尔及尔的代表,风闻了塞万提斯的计划,竟然提前两天向阿尔及尔总督告密。提供商船的商人出于自身安全考虑,想要塞万提斯一人逃走,并愿提供帮助。塞万提斯坚持要大家一道走,拒绝了朋友的好意,并表示绝不连累别人。

事情败露后,他先躲在一鞋匠的地窖里休息了几天,听说总督在搜捕他,为了不连累鞋匠,自动来到总督面前。塞万提斯面对各种严刑拷打,机智应对,宁死不屈,一口咬定同谋是已经逃回西班牙的四名俘虏,与别人无关。总督无奈,只好又把他关入牢房。一个人被囚禁长达五个月,从此,塞万提斯的名字更为响亮。也博得了西班牙商人的尊敬与爱戴。

塞万提斯的父母省吃俭用,变卖衣物,向亲友借债,一直为他的赎金四处奔走,直到1580年,终于凑齐了600杜加,交托给到阿尔及尔去赎买俘虏的胡安·吉尔神父。此时魔鬼总督哈桑已卸职,马上要离开阿尔及尔,却仍坚持要1000杜加才肯让塞万提斯自由,否则扬言要把他带回君士坦丁堡去。好心的胡安·吉尔神父想方设法向当地商人借了一笔钱,才凑足了赎金。在1580年9月19日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塞万提斯才恢复了自由。至此,一共在阿尔及尔度过了五年俘虏生涯。

正当塞万提斯高高兴兴地要回到祖国时,又发生了一桩极不愉快的事情。曾经和他作对的多明我会修士勃朗科·德·巴斯在西班牙散布流言,说塞万提斯被俘期间的行为辱没了基督徒身份。这样一来,塞万提斯回国后,就会随时面临宗教法庭审判的危险。

这种卑鄙的谎言激怒了塞万提斯的所有朋友和前来搭救的胡安·吉尔神父。于是,在神父的主持下,有12名居住在阿尔及尔的商人绅士为他写了一份清白证明书,大家以自己的荣誉和性命为其作担保,其中历数他在被俘期间三次越狱组织逃跑的英勇事迹,详细记述了他的光明磊落大义大勇的行为。这份证明材料至今保存在国家档案馆内。成为我们研究塞万提斯生平的宝贵资料之一。

这位勇士终于摆脱了奴隶的屈辱,回到了西班牙,回到了阔别五年的家乡,望着父母那衰老的面孔,抚今追昔,自然是百感交集。迎接他的是什么呢?没有鲜花,没有沸腾的人群,迎接他的是一如既往的贫困与苦难。

为了救他们兄弟出狱,本来就贫困如洗的家当几经变卖已经是陷入了赤贫。原先作为塞万提斯的保护人的联合舰队统帅、奥地利的堂胡安已经死去,雷邦多海战的光荣已成为历史为人们淡漠,许多为国流血捐躯的老兵也无人问津了。塞万提斯想凭战功和被俘时的英勇表现,请求政府照顾,委派他当一名下级军官的希望,也肥皂泡一样破灭了。只好回到原部队,驻扎在里斯本。左手残废使他没了晋升机会,他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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