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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同桌红娘

李芳菲和甄安静是同桌,她们是我们五(6)班最要好的同桌,俩人好得像一对亲密的音符,只要碰在一起,总能合奏出动人的时光。

那些形容好朋友的词语,什么形影不离,什么心有灵犀,什么情同手足……都可以拿来形容她们俩。她们一起上街,一起吃饭,一起做作业,一起去洗手间;她们一起欢笑一起伤心一起忧愁一起落泪;她们同撑一顶红色的小伞,共用一块动物形状的香水橡皮,分着吃一块小小的巧克力……像蜜蜂和花朵一样,像小船和风帆一样,像晨风和溪水一样……她们是多么多么要好的朋友呵。

李芳菲和甄安静成为最好的朋友并非偶然,也并非仅仅因了她们是同桌。甄安静是一个安安静静的小女生,她可不像孙贝贝那样,总有说不完的话,也不像李雯那样,说话那么那么嗲。相反,她总说很少的话,她做事小心翼翼,她喜欢安安静静地走路、吃饭……就是做游戏也安安静静的。她喜欢笑,但并不笑出声来,即使碰到了很开心很开心的事,也只是轻声地笑,不像孙贝贝,笑起来咯咯咯地响个不停,像一只骄傲的母鸡一连下了三个蛋。李芳菲倒不像甄安静那么安静,不过她是个特别明亮的女生,不管什么人什么时候不开心,只要李芳菲一出现,那个人不愉快的心情就会乌云遇见太阳般消散了,好像李芳菲会魔法,总能让别人的心情雨转多云,多云转晴。

李芳菲和甄安静成为朋友还因为她们都是学小提琴的,她们每周六都会提着小提琴一起去青少年宫。她们常常一道登台演出,是我们学校著名的小提琴组合。她们一个安静,一个活泼,但她们的琴声无一例外地悠扬动人。学校每年的六一晚会上都会有李芳菲和甄安静的小提琴合奏。

李芳菲和甄安静都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李芳菲和爸爸一起过。李芳菲的爸爸是个建筑设计师。建筑设计师的工作太忙了,总在外面跑。有一天等他回来时,他的妻子就离开了他。他的妻子不喜欢他一天到晚在外面忙个没完没了。他挽留不了妻子,但他一定要留住女儿。就这样,他留住了李芳菲,他说要和女儿相依为命。李芳菲的爸爸就开始了既当爹又当妈的生活。

甄安静呢?甄安静家刚刚相反,甄安静的爸爸喜欢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做,就是到外面去玩。他三十多岁的人了,却比谁都好玩。他不喜欢忙碌地工作,不喜欢辛苦地挣钱,不喜欢守着自己的家,不喜欢贤惠的妻子不喜欢可爱的女儿。他就喜欢到处走,他最后跟着一个比他小十岁的年轻姑娘周游世界去了。家里就剩下甄安静和妈妈两个人了。甄安静的妈妈是个幼儿园老师,妈妈留不住爸爸,妈妈也不想留那个爸爸了,妈妈还是喜欢女儿,喜欢和女儿一起组成的两个人的家。甄安静的妈妈也就这样开始了既当妈又当爹的生活。

李芳菲经常到甄安静家里去玩,她称甄安静的妈妈甄阿姨。甄阿姨很喜欢李芳菲,每次李芳菲到自己家来,她都会像对待自己女儿那样对待她。甄阿姨特意给李芳菲准备了专门的小拖鞋,那是和甄安静的一模一样的小拖鞋,上面都画着一对维尼熊,只是为了区别起见,甄安静的妈妈给甄安静准备的拖鞋是蓝色的,而给李芳菲准备的拖鞋是红色的,红色可是李芳菲最喜欢的颜色了。甄阿姨还给李芳菲买过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这样的连衣裙甄安静也有一条,裙子边上绣着精美的蕾丝花边,裙子后面有一个洁白的蝴蝶结。她们俩就穿着这样的裙子上台演出。她们站在舞台上,真像一对漂亮的姐妹花。甄阿姨还知道李芳菲最爱吃橙子,每次她来,茶几上一定都会有甄阿姨精心挑选的橙子,橘黄的橙子像温暖的笑脸,让李芳菲觉得幸福极了。

每次去甄安静家,李芳菲都觉得像回到自己家那么自在,是的,真自在啊。李芳菲觉得甄阿姨真好,就像妈妈一样。在李芳菲心中,妈妈就应该是这样的,她曾无数次勾勒过妈妈的形象,但妈妈的形象从没像现在这么具体过,亲切过。

甄安静也经常到李芳菲家里去玩。甄安静称呼李芳菲的爸爸李叔叔。李芳菲的爸爸可喜欢甄安静了。李芳菲的爸爸是个大男人,他不会准备拖鞋,不会买白色连衣裙,但他会在休息日带着两个小女孩到处去玩。他会带她们去乘海盗船,两个小女孩在海盗船里吓得尖声大叫,他会用自己的胳膊将她们紧紧搂在怀里。下雨天,甄安静的妈妈还在学校里没下班,李芳菲的爸爸就会开车来接她们,他左手抱起甄安静,右手抱起李芳菲,轻轻一跳,就跃过了一个大大的水坑。李芳菲的爸爸还会在儿童节的时候给甄安静准备一份和李芳菲一模一样的礼物,每年儿童节,他都不会忘。这些礼物甄安静都一件一件珍藏起来,像珍藏美妙的回忆。甄安静就常常想,李叔叔真好啊,真好啊。他的胳膊这么有力,他的故事这么有趣,有他在,心里有多踏实呀!

甄安静的妈妈有时会去李芳菲家接甄安静,李芳菲的爸爸有时会去甄安静家接李芳菲。甄安静的妈妈和李芳菲的爸爸就这么认识了。每次甄安静跟妈妈说李叔叔真好啊,妈妈都会微笑着点点头;每次,李芳菲跟爸爸说甄阿姨真好啊,爸爸都会微笑着点点头。

有一天,李芳菲突发奇想,她悄悄跟甄安静说,要是,我爸爸和你妈妈……

甄安静说,你说你爸爸和我妈妈怎么了?

李芳菲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可是又过了几天,甄安静也在李芳菲的耳边说,要是我妈妈和你爸爸……

李芳菲说,你妈妈和我爸爸怎么了?

甄安静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不过,过了一会儿,她们异口同声地说,要是他们俩成了一对,那该多好啊。说完,两人一脸向往地笑了。

这可真是好主意,李芳菲和甄安静就有了个伟大的任务,她们要让爸爸和妈妈在一起。

每次在甄安静家,李芳菲都会延迟回家时间,都会打电话给爸爸,要爸爸开车接自己回去。

爸爸就乖乖地来接了。爸爸一到,两个小女孩就将李芳菲的爸爸迎进家里,让他坐到客厅的沙发上。这样,李芳菲的爸爸就有了和甄安静妈妈说话的机会。他们从孩子说起,一直说到幼儿园,又说到李芳菲爸爸设计的房子,他们说啊说。两个小女孩就找借口,说我们还有一段课文没背会呢。两个小女孩就躲到甄安静的小房间里,躲在门后面偷偷地听着,听着两个大人聊得这么欢,她们就在门背后悄悄地打出一个胜利的手势。

甄安静也会在李芳菲家玩到很晚很晚,晚到妈妈不得不打电话催,静静,你该回家了。甄安静就起身回家,有时候是李芳菲的爸爸送她回去,有时候是妈妈自己来接。如果妈妈到了李芳菲家里,李芳菲一定会飞速地弹出去,不容置疑地将她请进来。李芳菲将甄阿姨拉到沙发上,李芳菲动作麻利地帮爸爸为甄阿姨沏一杯茉莉花茶,那是甄阿姨最钟爱的茶。她和甄安静就装模作样地挪到李芳菲的小房间里去了,她们屏住呼吸,竖耳瞪眼,那样子就像秘密情报员在窃听绝密信息。

这样,甄安静的妈妈和李芳菲的爸爸也成了朋友,但在甄安静和李芳菲看来,他们还只是普通朋友,他们并没有要恋爱的迹象。什么是恋爱的迹象呢?其实李芳菲和甄安静还真没有深入研究过。不过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她们的爸爸妈妈在彼此面前还是过于客气过于矜持过于小心翼翼了,他们说的话、聊的天不是那个味儿,不是那个谈恋爱的味儿,像一道热腾腾的菜,总觉得少搁了样佐料,不是没放够味精就是没放足盐,吃着不对味。

甄安静和李芳菲有点急,可不能就这么袖手旁观,也不能仅仅在心里期待着浪漫的奇迹出现。虽说心有灵犀一点通,可也得有人点一下呀,不然你让这两人怎么通?

怎么办好呢?该怎样才能让两个大人像两块奶糖一样一下子就粘在一起呢?

于是,她们就关起门来想啊想,想啊想……一直想到年底。

到了年底,事情才有了微妙的转机。

一年一度的圣诞节到了,李芳菲和甄安静照例会收到礼物。李芳菲会在圣诞节带一份爸爸的礼物给甄安静,甄安静会在圣诞节带一份妈妈的礼物给李芳菲。

但今年的圣诞节不同了,今年的圣诞节,李芳菲还带来了一份爸爸给甄阿姨的礼物,礼物用粉色包装纸包着,很精致美好。

今年的圣诞节,甄安静也多带了一份礼物,是妈妈送给李叔叔的。礼物用银灰色包装纸包着,一看就是送给男士的。

甄安静的妈妈收到的礼物是一套化妆品。李芳菲的爸爸收到的礼物是一套飞利浦剃须刀。她和他都很意外都很喜欢,哎呀,我说得太啰唆了,就是说他们都很惊喜。他们怎么会不惊喜呢?他们每年圣诞节都琢磨着为自己的孩子准备礼物,他们从没想过自己在圣诞节还能收到礼物呢。再说,甄安静的妈妈收到的化妆品可是她最喜欢的品牌,这个品牌她用了好些年了,就像她的小名一样熟悉和亲切。

而李芳菲的爸爸呢?李芳菲的爸爸总是用简易的剃须刀,过些日子就生锈了,他就去买一个同样简易的,然后很快又生锈了。这种手动剃须刀还会一不小心将脸上皮肤划破,这是蛮麻烦的事情。现在,这样的麻烦都被一个小小的飞利浦电动剃须刀赶走了,像它的广告语说的那样:“精于心,简于形”。多么精心的礼物呀!

他和她更惊喜的是,在圣诞节的晚上,还收到了各自的短信。

甄安静的妈妈收到的短信是这样的:代表女儿和我自己,谢谢你,有了你和安静,我和芳菲的生活才觉得完整而温暖。

李芳菲的爸爸收到的短信是这样的:谢谢你和芳菲,有了你们,我和安静的生活才显得更踏实和美好。

不过,这两条短信都是在深夜发出的,所以甄安静的妈妈和李芳菲的爸爸都是在第二天打开手机时看到的,不用说,他们的脸上再一次写满了幸福和惊喜。

这个圣诞节,应该是一个奇妙的转弯,转过这个弯,就遇见了甜蜜和幸福。

在那个寒冷的冬天里,李芳菲和甄安静告别了和各自的爸爸妈妈形影相对,寂寞冷清的日子。越来越多的时刻,他们两家人在一起。不对,我说错了,不是两家人在一起,是一家人在一起。两个各自的家已经像两杯牛奶倒进同一个容器里了,像两个院子,拆掉了中间的篱笆,成了同一个院子。

李芳菲一家和甄安静一家还有了一个浪漫的假日之旅,旅行地点是云南丽江。那可是个美丽如画的高原小城。那也是李芳菲和甄安静长这么大最幸福的旅程,她们经历过无数次旅行,她们去过好多地方,但那时都是两个人去的,不像现在,有了四个人。那时候的旅行也快乐也幸福,但那种快乐和幸福是不完整的,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一对母女,或者一对父女,只有两个人,他们会笑会快乐,但他们总是笑得不尽情;他们会感激生活会幸福,但他们总觉得甜蜜里掺杂着一丝说不出的苦涩和落寞。

现在好了,现在甜蜜就是甜蜜,欢笑就是欢笑,幸福就是幸福,都是百分百鲜榨的果汁,都是阳光下纯净的水,一点杂质都没有,一点阴影都没有。

现在,李芳菲的爸爸和甄安静的妈妈相爱了,李芳菲和甄安静缺失的另一半爱又失而复得了。妈妈是天,爸爸是地,李芳菲和甄安静就是长在蓝天下、沃土上的两棵小树;爸爸是山,妈妈是湖,李芳菲和甄安静就是被山和湖环绕着的两座幸福的小岛。

李芳菲和甄安静一家徜徉在四方街上,他们手拉着手,数屋檐上挂着的红灯笼;李芳菲和甄安静一家漫步在白水河畔,清澈的雪水辉映出一家人的笑脸;李芳菲和甄安静一家走过如画的古城,他们的心情比画更美,比诗更动人。

到了来年春天,我们很多同学都收到了李芳菲和甄安静的请帖。作为李芳菲和甄安静的好友,我们十几个同学应邀参加了李芳菲爸爸和甄安静妈妈的婚礼。

请帖是李芳菲和甄安静两人设计的,封面上画着一张一家四口的漫画,里面歪歪斜斜地写着:邀请李怡然同学参加我爸和我妈的婚礼。落款是甄安静和李芳菲。

五月的第一天,春色正好,阳光正好。李芳菲的爸爸和甄安静的妈妈在明湖山庄酒店举行了隆重的结婚典礼。

那真是一场独特的婚礼,讲述了一个家的故事。

更有意思的是,婚礼的来宾有许多都是我们五(6)班的小学生,也可以称得上是小学生专场了。

婚礼特别邀请谢老师和余老师担任主持人。在婚礼上余老师问甄安静和李芳菲:开心吗?

她们说不要太开心哦,她们说终于可以和对方住在一起了。她们说爸爸妈妈也终于可以住在一起了。

婚礼上最独特的环节是证婚人讲话。证婚人不是别人,就是两位小学生——新郎新娘的女儿李芳菲和甄安静。

李芳菲和甄安静的讲话稿是特意叫余老师改了又改的,写得像一首诗那样意味深长。李芳菲和甄安静说:家,是蜡烛上跳动的火焰,是人生中最初和最后的驿站;家,是舌尖上难忘的美味,是目光里温情的注视。

李芳菲和甄安静说,谢谢那么多同学和我们一起见证这个美妙的时刻,我们一家四口人,就是一年的四个季节,在一起,就有了春华秋实的美丽;在一起,就有了夏雨冬雪的温情。

当然,最后,李芳菲和甄安静不得不泄露了她们的美丽计谋。

当谢老师问新郎和新娘,谁是你们的红娘?爸爸妈妈不约而同地将手指向了身旁的两个女儿。

两份精心的礼物,两条深夜发出的深情款款的短信,那些奇妙的谈话,那些迟迟不肯回家的借口……都来自李芳菲和甄安静的一手策划。

李芳菲和甄安静是她们爸爸妈妈名副其实的红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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