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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这条小鱼在乎

在暴风雨后的一个早晨,一个男人来到海边散步。

他一边沿海滩走着,一边注意到,在沙滩的浅水洼里,有许多被昨夜的暴风雨卷上岸来的小鱼。它们被困在浅水洼里,回不了大海了,虽然大海近在咫尺。

被困的小鱼,也许有成千上万条。不多久,浅水洼里的水就会被沙粒吸干,被太阳蒸干,这些小鱼都会干死。

男人继续朝前走。他忽然看见前面有一个小男孩,走得很慢,而且不停地在每一个水洼旁弯下腰去——他在捡起水洼里的小鱼,并且用力把它们扔回大海。

男人停下来,注视着这个小男孩,看他拯救着小鱼们的生命。

终于,这个男人忍不住走过去:“孩子,这水洼里有成千上万条小鱼,你救不过来的。”

“我知道。”小男孩头也不抬地回答。

“哦?那你为什么还在扔?谁在乎呢?”

“但是,这条小鱼在乎!”男孩儿一边回答,一边继续拾起一条鱼扔进大海,“这条在乎,这条也在乎!还有这一条,这一条,这一条……”

酷评 在乎每一条小鱼

即使是一条不起眼的小鱼,也是一条生命。

它看重自己的生命,热爱自己的生命,而它的生命只有在大海里才有意义。

曾经有一位大学老师,有一门课,他已经教了几十年,但每一次都讲得非常精彩。问其原因,他回答说,对于我是第几百次,但对于在座的每一个学生来说,却是唯一的一次。

虽然我们救不了全世界的人,我们不能把爱撒播给全世界的人,但我们还是可以救一些人、爱一些人的。同时,我们也会得到拯救,得到爱。正是因为这样的拯救和爱的存在,我们的生活才会有所不同,才会变得更加美好。

这是我们能够做得到,并且一定会做得到的。

当然,如果这条小鱼已经死了,我们就不必非要把它扔回大海不可。

海边的众生相,曾经在黎巴嫩作家纪伯伦笔下描写得淋漓尽致,这是他的《更为辽阔的大海》:

昨天——昨天是多么的遥远,昨天又是多么的邻近!——我和我的灵魂一起走向大海,去冲洗我们身上粘着的淤泥。

我们走到海边,便想找一个僻静的地方,以避开众人的眼光。我们沿着海滩行走,看见一个人坐在一块满是尘土的褐色的岩石上,手里提着一个口袋,不时地从里边抓出一把把盐来撒向海里。

我的灵魂对我说:“这人是个悲观主义者,他只看到生活的阴暗面。他不配看我们赤裸的身体,我们重新找个地方吧。”

我们继续找寻,终于来到一个小湾。我们看见一个人在一块白色的岩石附近,手里拿着个缀满宝石的小盒子,不时地从中取出一块糖,扔进海里。

我的灵魂对我说:“这是个凡事都不放弃的乐观主义者,不值得让他看我们赤裸的身体。”

我们继续找寻,直到遇见了第三个人。他站在海滩上,拾起一条条死去的小鱼,把它们扔进海里。

我的灵魂对我说:“这是个富有同情心的傻瓜,他试图为死者唤回生命,让我们避开他。”

我们沿着海滩继续行走,于是我们看到了第四个人。他的身影清晰地映在沙滩上,浪花不时扑上来,把他留下来的画冲刷掉。

我的灵魂对我说:“这是一个神秘的人,他通过自己的想象,竖立起一个偶像来加以崇拜,让我们离开他。”

过了一会儿,我们发现了第五个人。他站在一个浅浅的、风平浪静的环礁湖中,撇开海面上的泡沫,把水捧进一个玛瑙瓶里。

我的灵魂对我说:“这是一个用蜘蛛的丝线为自己编织衣裳的理想主义者。他没权利看到我们赤裸的身体。”

我们继续前行,终于听到一个声音在高喊:“这就是深海,这就是可怕的、伟大的海!”

我们辨明了声音传来的方向,来到这个人旁边,只见他背朝着海水,把一个贝壳贴在耳边,听它讲个不休。

我的灵魂对我说:“我们快走,这人是个怀疑论者。他不能包容全部,就拿脊背对着它,让他被琐事纠缠吧!”

我们继续朝前走,看到第七个人站在两块岩石中间、将头埋在沙里。

我对自己说:“哦,灵魂,我们就在这儿洗澡吧。因为这个人看不见我们。”

我的灵魂摇了摇头:“不行,一千个不行,你现在看到的这个人是最邪恶的。他想避开生活的悲剧,而生活的欢乐也同样会避开他。他是个惧怕上帝的人。”

接着,我的灵魂脸上浮现出深沉的悲哀,用令人同情的语调说道:“我们离开这片海滩吧,因为这儿没有幽静的地方。我不会让海风摆弄我长长的金发,不会在这儿袒露我白皙的胸脯,我不会剥光自己的衣服,赤裸裸地站在阳光下。”

于是,我和我的灵魂便离开了这片海,一同去找寻更为辽阔的大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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