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舒畅时还会一并连书房也收拾了,忆华有时候边看书边嗤笑着说可以把王府里的婢女遣散了大半,也省了开支,这厢夫人娶得甚是划算,我就一边干活一边数落他纨绔子弟不体会劳动人民的辛苦,要么就是宣传什么劳动最光荣之类的套话,但本意其实是想叫他和我一起收拾屋子增进感情的,可这家伙死活不动,一副惫懒样子,温温看着我。
我觉得,这样也挺好。
本以为今后的日子会安安稳稳、波澜不惊、如细水流长那般潺潺而过,并想象着我会努力给忆华生个宝宝过上幸福的三口之家,这个宝宝还会有四个小姨来疼他之类的温馨画面。但有人言“树欲静而风不止”,说得极为到位。生活总会给人以出乎意料的残酷。
才进二月不久,梅城里仿若连空气闻起来都带着血腥。
有人传言,魂来香的碧荷死了。
她死时被人剖了小腹,掏了未成形的孩子,枕边放一件仅缝了一半的小衣裳,还有一条梅雪帕子。
她肚子里空空的,孩子早不知去向。
腥臭散落在房间的每个角落,她的手放在小腹上方,似乎做过挣扎,一双眼满是绝望。
这一切皆是真实的听闻。
事发没多久,弘王府萧索黯淡,曾经的一派千红转瞬即逝,只剩下大片大片的素白,狮子头的大门高挂白绫两条,足足三天。
我本想去看看月忆然,却被忆华拦下,说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徒劳,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四个字是往伤口上撒盐的缺德话,反复提醒活着的人已经失去重要的东西。倒不如让他一个人静一静。他四哥不是看不开的人。
虽然在听到的一瞬间尤如一口钟突兀地被敲一下,脑袋里嗡嗡作响,甚是震惊与迟疑,但最后沉淀下来的感叹仅凝聚成了“惋惜”二字。记起初见碧荷姑娘时她关窗回身的那一抹甜笑,和着窗口簇拥入室的煦煦阳光,那一派的光景竟成了我之于她的印象的最后剪影。
她与忆然爱得艰难,艰难到连丧礼也不能办。或者只是在弘王府办了,却不是大张旗鼓地办。
她生时如他的正室,心甘情愿背负秽名为他生子,死后却只能哑然无声形如陌人。
忆华说:“他们都爱错了人。”
我却觉得爱本身没什么对错,错的是千般阻挠未有真爱的人。
冬末,春色未吐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