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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清德宗载湉

德宗爱新觉罗,载湉

冲龄践祚聪颖好学

同治十年(1871)六月二十八日,北京宣武门内太平湖边的醇王府,一派节日气氛,豪华庄严的大院更加富有生机,随着一个婴儿的啼哭声,一个小生命来到了人世,给醇王府带来了新的欢悦和喜庆。这个孩子就是后来的光绪帝载湉。

说起来,小载湉的家世是显赫的。他的祖父是清代第六位皇帝道光皇帝,父亲是道光皇帝的第七子醇亲王奕讓,他的母亲是慈禧太后的胞妹叶赫那拉氏。

载湉年幼的时候,聪明漂亮,很讨人喜欢,加上他的大哥和三弟、四弟早殇,其他几个弟弟尚未出生,所以载湉深得父母的钟爱,被奕讓夫妇视为掌上明珠。在这样优越的环境和家庭中,载湉本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然而,一个偶然的事件,改变了他的生活道路。

同治十三年(1874)十二月五日,做了13年傀儡皇帝的同治帝病死,这在清廷中引起了巨大的震动,当然反应最为强烈的是同治帝的母亲西太后。西太后以子而贵,现在儿子死去,给她带来了极大的难题。因为同治帝早死,没有儿子,按照清王朝的家法,在同治帝死后就应从晚辈近亲中选出一个人,为同治帝立嗣并继承皇位。当时同治帝载字辈之下的是溥字辈,按惯例,应从溥字辈中选出一人,继嗣给同治帝并称帝。但是,如果这样做的话,那么西太后将因孙字辈为帝而晋尊为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固然也很尊贵,但从血缘关系看却疏远了很多,无法继续控制清王朝的大权。这对权欲熏心的西太后来说,确实是一件难以接受的大事。西太后不甘心就此罢休,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让醇亲王的儿子载湉继位。载湉年幼,又与同治帝载淳同辈,自己仍可保持皇太后的身份,执掌朝政,再说,就亲属关系而立,载湉既是自己的侄子,又是自己的外甥,关系密切,利于控制。拿定主意后,西太后立即在养心殿西暖阁召开了御前会议,西太后向到场的宗室贵族、军机大臣等群臣说:“皇上的身体很虚弱,若有不测,宗室中谁可继大统?”话音刚落,内务府大臣文锡就说:“请择溥字辈中贤能者立为皇帝。”这是西太后最害怕的,她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脸色陡变,她不再想兜圈子,因此厉声说:“溥字辈中没有可立为皇帝的。奕讓的儿子(载湉)已经4岁,且是至亲,我想让他继位。”随后,西太后突然宣布同治帝已死的消息,群臣惊惑不已,一个个呆若木鸡,失声大哭,闹成一团。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人提出异议,于是西太后的阴谋得逞。就在当天,刚刚4岁的小孩子载湉被迎到宫中,正式继为皇帝,改明年为光绪元年。

光绪入宫以后,离开了亲生父母,也失去了欢乐幸福的生活。西太后为了把光绪培养成自己的驯服工具,便从多方面对小皇帝进行精心塑造和训化。光绪小皇帝刚入宫的时候,年仅4岁,生活尚需要别人照料,说句公道话,西太后对光绪帝还是比较关心的。西太后有时让光绪帝睡在她的寝榻上,爱护光绪帝的身体,照料光绪帝的饮食,并根据季节的变化为他加减衣服,高兴的时候,还口授光绪帝念四书五经。西太后想,只要关心光绪帝,那么就能在她和光绪帝之间建立起“母子”关系,就可以用封建孝道来加强对光绪帝的控制和约束。西太后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在关心光绪帝的同时,不近人情地切断了他与其亲生父母的关系,连醇亲王夫妇都不敢给光绪食物吃。西太后还精心选拔了一些宫内太监侍候光绪帝,并嘱咐他们,要经常告诉光绪帝,他不是醇亲王的儿子,太后才是他惟一的母亲。

西太后也明白,只靠关心爱护是不行的,还要有必要的规矩和制度,这样才能树立自己的权威和尊严,才能永久地控制光绪帝。为此,她为光绪帝制定了一些不可违背的条规。每天早晨,光绪帝必须到西太后的住处,给西太后问好请安。随着光绪帝年龄的增大,西太后对光绪帝的要求也更加苛刻。在光绪帝磕头请安的时候,没有西太后的命令,光绪帝是不敢起来的,如果遇上西太后不高兴,那么光绪只得长跪,还不敢表示什么不满。每逢西太后乘舆外出,光绪帝必须亲自随从,即便是炎风烈日的夏天,或是北风凛冽的冬天,也不能例外。就这样,年少的光绪帝没有一点人身自由,整日生活在西太后的淫威之下,给光绪帝幼小的心灵留下极大的阴影和创伤,致使光绪帝陷入无法言语的痛苦之中。正因这样,光绪帝十分害怕见到西太后,每见到西太后总像见到狮虎一般,战战兢兢,生怕惹怒西太后。这一惧怕心理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的一生。

值得庆幸的是,光绪帝的师傅们尤其是翁同龢还是十分爱护这位“学生”的。他曾经任过同治帝载淳的师傅,这次又出任光绪帝的师傅,他希望能把光绪帝培养成一个治国安邦的明君。在教书的过程中,翁同龢给光绪帝反复讲解列圣遗训,古今治乱之道,并指出做为皇帝,要勤政爱民,善于纳谏。光绪帝听着师傅的讲解,十分认真,虽然有些问题是几岁的孩子尚无法理解的,但光绪帝还是用心地听着、记着。翁同龢不仅教书,而且在生活上也相当关心光绪帝,以长辈的厚爱温暖了光绪帝那颗受到创伤的心灵,虽然他们之间有君臣的名分,然而他们的关系十分融洽。翁同龢得到光绪帝的尊敬和信任,成为以后光绪帝倚重的重要人物。光绪帝天性聪敏,记忆力很强,又酷爱读书,勤思好问,所以学业上进步很快。每当翁同龢提出问题,或者让他背诵已念过的书,他都能应付自如。

功夫不负有心人。到光绪十二年(1886),16岁的光绪皇帝已经经历了整整十年的学习生涯,不仅对传统的六经诸史有了较深的了解,而且也有了一定的披阅奏章、论断古今、剖析是非的能力,较好地完成了学习任务。这时的光绪帝已不是一个毫无知识的孩子了,他开始有了自己的思想,开始有了参政意识,对朝政表现出越来越大的兴趣,正在冲击着西太后一手遮天的局面。

光绪十三年(1887),光绪帝已经是17岁的人了,在那个时代,已经到了结婚的年龄。按照清王朝的惯例,幼帝一经大婚(指结婚),便要亲政即独立执掌朝政。这又一次给西太后出了难题。

西太后权力欲极强,让她归政于光绪,当然不是她的本意。但她心中明白,一直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那样会引起一些人的不满和非议。更何况她早已许下诺言,即一旦光绪帝典学有成,即行归政,她也不愿落一个言而无信的恶名。想来想去,她找到了办法。光绪十二年(1886)六月十日,西太后发布懿旨,公开宣称明年举行亲政典礼,让光绪帝亲政。对西太后这种虚伪的表示,其亲信心神领会,赶忙出来圆场。几天后,醇亲王奕讓、礼亲王世铎等人上了一个奏折,请求西太后再训政数年。西太后顺水推舟,装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说皇帝年幼,不能不遇事提携,诸王大臣多次恳请,只好再训政几年。十月二十六日,西太后和其亲信一起,又制定了一个《训政细则》,其中规定凡军政大事、任免二品以上官员以及考试命题等大政,都要禀承西太后的旨意,方可实行。这实际上是用法律的手段肯定了西太后的统治地位,仅仅是让光绪帝举行了一个所谓的“亲政”仪式,这样,“垂帘听政”改为“训政”,但实际权力并未移到光绪帝手中。

因光绪已18岁,就是一般老百姓家也该婚娶了。因此在光绪十四年(1888)六月十九日,西太后颁发懿旨宣称,明年为光绪帝举行大婚,并让他亲裁大政。在封建社会里,婚姻往往成为统治者争权夺利的工具,后妃对皇帝有重大影响,妃子出身的西太后是很清楚的。因此,她对光绪帝的大婚尤其是选择皇后问题的格外重视。十月五日,在皇宫的体和殿为光绪帝选择后、妃。当时备选的女子有5人,首列是都统桂祥之女,她也是西太后的侄女;次为江西巡抚德馨的两个女儿;末为礼部左侍郎长叙的两个女儿。按清朝传统,选中皇后者给予如意,选为妃者给予荷包,作为选定的信物。以西太后的心愿,她当然希望自己的侄女被选为皇后,以便通过皇后进一步加强对光绪帝的控制。但也不能做得太露骨,为了作一下姿态,她面对光绪帝,指着站成一行的五位女子说:“皇帝,谁能中选,你自己裁决,合意者即授以如意。”说着就把如意递给了光绪帝。光绪帝当然希望按照自己的喜爱选择自己的皇后,为自己找一个温柔的妻子,但却不敢表示出来,就谦让说:“此大事当由皇爸爸(光绪帝对西太后的称呼)主持,子臣不敢自主。”西太后坚持让光绪帝自选,光绪帝只好答应。他面对眼前的几位女子,逐一寻视了一遍,略一沉思,就走到德馨的女儿面前,想把如意给予她,选她做自己的皇后。这时,西太后大叫一声“皇帝”,光绪帝猛地一惊,但他立刻明白了西太后的用意,心中虽不痛快,但却无可奈何,只好把如意交给了桂祥的女儿。经过上面的举动,西太后看出光绪帝喜爱德馨的女儿。她想,若把德馨的女儿选为妃子,将来也有与自己的侄女争宠之忧,于是她一不做,二不休,匆匆命人把一对荷包交给了长叙的两个女儿。选后活动在西太后的蛮横干涉下草草收场。光绪帝虽然名义上是一国之君,但却连选择自己后妃的权力都没有,这样造成了又一桩不幸的婚姻悲剧。

皇后、妃子选定以后,接着就该是大婚。光绪帝的婚礼场面隆重宏大,花费也相当惊人,据不完全估计,光绪帝大婚共用黄金4126.935两,白银482.4183万,制钱2758串,皇家的奢侈可见一斑。

结婚后不几天,按照西太后的旨意,在太和殿为光绪帝举行了正式的“亲政”典礼。西太后时断时续地住进颐和园,做出让位的样子。光绪帝正式亲裁大政了。

大婚、亲政过后,光绪帝的境遇并不令人满意,小皇帝光绪也没有成为清王朝的真正主裁者。当时,西太后的势力已经形成,有些大臣紧跟西太后,唯西太后的旨意行事,根本没把光绪帝当做一回事。清王朝一切用人行政都由西太后及其亲信把持,朝中有重大事件,光绪帝无权裁决,必须向西太后请示。因此,光绪帝仍然是一个挂名皇帝。

抵御外辱力不从心

光绪帝在位的3O年,正是清王朝的多事之秋。列强步步进逼,加紧侵略中国,中国半殖民地程度急剧加深。面对列强的入侵,血气方刚的年轻皇帝从其统治和江山社稷的利益出发,怀着极大的激愤之情,积极主战,表现出满腔的民族义愤和忧国之情。

中法战争期间,光绪帝还是上书房的小学生,由于年龄的关系还不可能对中法战局有全面的了解,当然也不可能提出有价值的策略,但小皇帝表现出年青人所具有的锐气,鲜明地表明自己的抗战态度。他在和师傅翁同龢交谈中,对中国的前景表示担忧,坚决支持两广总督张树声、山西巡抚张之洞(后调任两广总督)等人的抗战主张。战争开始以后,西太后等人总想议和,法方提出,中国必须赔款,光绪帝听到以后,认为坚决不能赔款。马尾海战惨败(光绪十年七月)后,光绪帝更加激愤,态度更加坚决,主张向镇南关外加兵,痛击法国侵略者。可是,令小皇帝失望的是,中国最终还是与法国签订了屈辱的条约。这给小皇帝极大的刺激,他在想,大清王朝怎么总是屈服于洋人呢?

光绪帝亲政不久,清王朝又面临着更加严重的危机。日本自明治维新以后,建立起地主资产阶级联合专政,狂妄地想称霸世界,走向了对外侵略扩张的道路,与它一衣带水的邻邦中国成为它的首要侵略目标。

光绪二十年(1894)春,朝鲜爆发了农民起义,由于历史上形成的中朝之间的宗属关系,清政府应朝鲜政府之邀,于五月派兵入朝,帮助朝鲜政府镇压农民起义。清军出兵之时,按照光绪十一年(1885)签定的《中日天津条约》的有关规定,主动通知了日本。可是日本却借此机会大作文章,在朝鲜国内起义已被镇压下去,中国通知日本准备撤军之时,日本反借口保护日本侨民,大量向朝鲜运兵蓄意发动战争。清政府为平息事态,提出中日两国同时撤兵的建议,日本不但不接受,相反一再增兵,并向中国驻军挑衅,中日战争迫在眉睫。

在这种情况下,清政府内部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主张。以西太后和李鸿章为代表的妥协派,为一己私利主张妥协退让。在国家御敌备战,需款紧急之际,西太后却为了准备自己的6O大寿,在颐和园等处地段装点景物,肆意挥霍钱财,在她看来,没有什么事比她的6O大寿更重要。手握重兵的李鸿章,怕损失自己苦心经营的实力,所以在西太后的支持下,“口衅不自我开”,一味因循玩误。与此相反,以光绪帝等人为代表的主战派,则以国家民族利益为重,坚持备战抗敌的方针。在日本已露侵略端倪的时候,光绪帝毫不犹豫地表明了自己的抗战态度,一力主战,并且积极支持朝野官员的备战抗敌呼声,不断发布谕旨,责令李鸿章加紧备战。

自光绪二十五年五月中日关系紧张加剧,到八月一日清政府正式对日宣战止,光绪帝在抵抗派的支持下,以极大的热情和努力,筹备抗战事宜。首先,光绪帝坚持依靠自己的力量,反对李鸿章等人寄希望于列强调停的错误方针。甲午战争正式爆发前,各国列强为了自己的利益,表示为中日调停。对这种虚伪的表示,李鸿章等人深信不疑,视为救命法宝,同各国公使频频往来,不注重备战,而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列强的调停上。光绪帝对此十分反感,强调抗战要靠自己的力量,不能依靠他国。五月下旬到六月初,光绪帝连续几次下令给李鸿章,要他认清日本蓄意挑起战争的严酷现实,应抓紧调派兵丁,准备军火粮饷,作好迎战准备。并明确指出,各国列强的调停是靠不住的,他们都有自己的企图,不要麻痹上当。光绪帝之所以不同意利用列强调停的政策,一方面是由于光绪帝怀疑列强的诚意,另一方面也不愿借助他邦,示弱于人。可是,李鸿章在西太后的支持下,置光绪帝的指责于不顾,我行我素,继续寄希望于列强的调停。六月下旬,日军在朝鲜丰岛海面突袭中国的运兵船,致使中国上千名官兵壮烈牺牲。李鸿章兴高采烈,因为被击毁的运兵船是李鸿章雇用的英轮——高升号,他认为英国必会勒令日本妥协。光绪帝对此十分愤怒,又连续几次谕示李鸿章,不要坐失时机,观望不前,要立即整军奋击,否则,一定要严惩不贷。其次,光绪帝积极筹措款项,为备战提供物质准备。战事紧迫,需要大批物资供应,然而当时清政府财政吃紧,这使光绪十分为难。可是,西太后却为了自己的寿典,修建颐和园,动用大批经费,置战事于脑后。光绪帝为了集中国力备战,冒着被西太后痛骂的风险,请求西太后停止营建颐和园,把钱财用到军费上。对此西太后十分恼怒,痛骂光绪不仁不孝,可是迫于形势,不得不忍痛发布懿旨,同意光绪帝的请求,并同意简化万寿庆典的准备活动。光绪帝督促户部、海军事务衙门,从盐课、海关税、各省地丁银等项中抽出3OO多万两,交给李鸿章做军费。光绪帝虽然受到西太后的压制和李鸿章等人的抵制,但却为备战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和心血。

光绪二十年(1894)六月下旬,日军不宣而战,向朝鲜牙山中国驻军发动进攻,中日战争拉了序幕,这在中国社会中引起了极大的反响,社会上的抗战呼声更加高涨,主战派也更加活跃。人们纷纷揭露日本的侵略行径,斥责李鸿章等人欺骗朝廷、抵制圣意、屡失战机的误国行为。主战派的中坚人物礼部右侍郎志锐、侍读学士文廷式等人,请求光绪帝乾纲独断,严明赏罚,扩充海军,审视邦交,挽救抗战大局。在抗战呼声的激励下,光绪帝的抗战态度更为坚决。这年八月一日,光绪帝正式颁布上谕,向日本宣战。在这个上谕中,光绪帝猛烈抨击了日本威迫朝鲜、伤我兵船的侵略行为,严正指出,日本的行为不仅不合情理,简直就是不遵条约、不守公法的强盗主义;命令李鸿章立即派出军队,迅速进剿,还击自卫;并命令沿海各地的将军督抚,要严守各口,加紧备战,随时准备痛击日军。

在封建社会里,皇帝的谕旨应具有绝对的权威,臣子只有执行的义务,而没有提出一点异议的权力,然而这一常规却在光绪帝这里行不通,因为光绪帝有名无实,没有真正的权威。所以,虽然光绪帝心急如焚,措词严厉,但手握实权的主和派却置若罔闻,无动于衷。光绪只能利用他手中有限的权力,以李鸿章指挥无方,旅顺失守,给予他革职留任、摘去顶戴的处分,对主和派进行了力所能及的督促和处罚。

光绪二十一年(1895)正月,威海卫海战失败,北洋海军全军覆没。日本侵略者认为时机已到,向清政府透露,如果派位望甚尊、声名素著、并有让地之权者来日本,中日便可议和。当时,主和派固然成为惊弓之鸟,乱作一团,即便是光绪帝等主战派也拿不出良策。西太后根据日本的要求,主张派李鸿章去日本求和,光绪帝表示异议。但西太后单独召见朝廷枢臣,命让李鸿章来京请训,奕讠斤小心地说:“皇上的意思不令其来京。”西太后大怒,蛮横地说:“我可做一半主张!”在西太后的指使下,军机大臣孙毓汶草拟谕旨,正式任命李鸿章为头等全权大臣,并宣告,光绪帝在此以前给李鸿章的一切处分均免,赏还翎顶、黄马褂,开复革职留任处分。

李鸿章到日本后,于三月二十三日与日本签订了《马关条约》,三月二十九日,条约文本送到北京。光绪帝看到条约中的苛刻内容,心中十分愤慨,百感交集,痛心地说:“割台湾则天下人心皆去,朕何以为天下主?”主战派人物翁同龢,军机大臣李鸿藻等人也坚持不能承认这个条约,国内舆论也纷纷要求废约再战,并提出迁都持久抗战的策略。所以,虽然孙毓汶等一再逼迫光绪帝批准条约,但光绪帝没有答应,拒绝签字。光绪帝想,要想废约再战,也只有迁都一条路了,所以光绪帝亲自到颐和园,力争西太后的允准,西太后淡淡地说“大可不必”,这样,光绪帝惟一的希望也破灭了。四月初八日,光绪帝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被西太后等强词逼迫,顿足流涕地在条约上签了字,批准了《马关条约》。

锐意维新千古遗恨

甲午战争的惨败,《马关条约》的签订,使民族危机更加严重,举国震惊,人们愤慨悲痛,为堂堂天朝而叹息,形成了“四万万人齐下泪”的悲壮局面。在时代的逼迫下,救亡图存的呼声逐渐高涨,这不仅表现在一部分统治者掀起了追求富强之术的热潮,更重要的是以康有为为代表的资产阶级维新派登上了历史舞台。在时代波涛的冲击下,光绪帝也进入了他一生中最富有生机的时期。

光绪帝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批准了《马关条约》,割地赔款、开埠通商等不平等内容使大清王朝的权益大量丧失,这使光绪帝陷入极度的痛苦和郁闷之中。他想,祖宗之地在自己手中丧失,自己不就成了不忠不孝的千古罪人了吗?痛定思痛,他苦苦思索,素以天朝自居的大清王朝为什么竟会败于“弹丸小国”之手?这一问题始终困扰着他,使他寝食难安,坐卧不宁。

中国的出路何在,何以自强?对此,光绪帝虽有满腔热忱,但却不知从何下手。这时,翁同龢再一次充当了光绪帝的指路导师。翁同龢自任光绪帝的师傅之日起,就立志把光绪帝培养成“明君”。在甲午战争期间,翁同龢积极主战,同孙毓汶等主和派进行了坚决的斗争。甲午战争的惨败,使翁同龢十分震惊,他认识到,光靠祖先的遗训是无法挽救清王朝的。他思想变化较快,从一个尊王攘夷的封建正统人物变为颇具维新思想的开明人物了。翁同龢思想的变化,直接影响到光绪帝。翁同龢多次在光绪帝面前陈述西方的长处,指出向西方学习的必要,并多次向光绪帝推荐康有为及其主张。事实上,光绪帝最初就是通过翁同龢等人多少了解了外部世界的一些情况,翁同龢等人的开导和启发,使愁闷苦恼的光绪帝茅塞顿开,如梦初醒,看到了希望,一条救国的道路隐隐约约地展示在他的面前。这使光绪帝异常兴奋,他开始对外部世界的形势产生了兴趣,也喜欢读新书了。

为了更多的了解外洋形势,光绪帝通过各种途径搜寻有关国外情形的书。光绪帝向翁同龢等人索要了黄遵宪的《日本国志》,详加阅览,对日本的情形有了大致了解。光绪二十四年(1898)春天,通过翁同龢的“代呈”,得到了康有为的《日本变政考》、《俄彼得变政记》及英人李提摩太编译的《泰西新史揽要》、《列国变通兴盛记》等书。光绪帝得到这些书后,如获至宝,如饥似渴地阅读学习,有时伏案苦读,有时沉思不已,读到精彩处更是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拍手称绝。虽然由于种种条件的限制,光绪帝所看的书有很大的片面性,对西方各国的了解还是十分肤浅的。然而他毕竟知道了一些前所未闻的新事物和新思想,明白了一些新道理。到这时候,光绪帝的思想更加豁朗,他开始认识到,中国许多地方都落后于洋人,很多事情都无法与列强相比,怎么能不被动挨打呢?承认自己的不足,敢于正视现实,使光绪帝心目中的“天朝至上”的虚渺观念开始破灭,对传统思想和先祖遗训开始怀疑,甚至唾弃。光绪帝对那些夜郎自大、顽固愚昧的封建官僚开始露出厌恶的情绪,甚至把原先奉为治国之宝的经典之书视为无用之物,只不过是一堆废纸,命手下的人焚之。到此时,光绪帝不仅有救国的热诚,而且找到了救国的道路,那就是变法维新、决心要仿照外国来革故鼎新,励精图治。

但这时候,光绪帝仍然是个有名无实的皇帝,没有封建帝王所具有的独断的决策权。上有西太后的控制和束缚,下有众多顽固派的阻挠和抵制。光绪帝要想在这种情况下变法改革,谈何容易!为了支持康有为等人的变法活动,把变法愿望付诸事实,光绪帝在光绪二十四年(1898)春、夏之际,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首先,光绪帝冲破顽固派的阻挠,打通同康有为等人的联系。前此,由于顽固派的干扰,康有为的“公车上书”以及前几次上清帝书,光绪均未看到。光绪二十一年(1895),光绪帝间接见到康有为的《上清帝第四书》,便十分赞赏。以后,在《上清帝第五书》中,康有为以极其沉重忧伤的语调指出,如果因循守旧,不思进取,恐怕日后“皇上与诸臣求为长安布衣而不可得”,意思是说不改革就有可能重演崇祯帝吊死煤山的悲剧。康有为的论断在光绪帝心中引起了强烈的共鸣,光绪帝赞赏康有为的忠肝义胆,更激起了他变法图强的信念和决心。他立即给总署诸臣下令,以后康有为如有条陈,要即日呈递,不得阻隔。这就初步打通了光绪帝和康有为等维新派的联系。其次,光绪帝支持康有为等人的变法行动,帮助他们迎击顽固派的破坏。面对康有为等人的变法活动,顽固派如丧考妣,既恨又怕,大肆叫嚣“祖宗之法不可变”。针对顽固派的进攻,光绪帝鲜明地站在康有为等人一边,他说:“今祖宗之地都保不住,何有于祖宗之法呢?”光绪二十四年(1898)春,康有为等人在北京成立了“保国会”,提出了“保国、保种、保教”的口号,以便组织变法力量。封建顽固派官僚纷纷起来攻击,御史文梯上了一个奏折,污蔑康有为是招诱党羽,犯上作乱,名为保国,实则乱国。在这危急时刻,光绪帝针锋相对,质问顽固派说:“会能保国,岂不甚善!”及时地支持了保国会。最后,争取西太后的许可,取得变法决策权。光绪帝心中明白,不争取决策权,换句话说,不取得西太后的许可,所谓变法最终是一句空话。光绪帝拿出自己最大的勇气,公开向西太后要权了。光绪帝曾召见西太后的亲信庆亲王奕勖,要他转告西太后,“我不愿做亡国之君,如仍不给我事权,宁可退位。”奕勖找到西太后去说了,西太后暴跳如雷,立即就说:“他不愿坐此位?我早不愿让他坐了。”可沉思了一会,西太后想现在还不到时候,于是她让奕勖转告光绪帝,“皇上办事,太后不会阻拦。”光绪帝听到此话,长长出了一口闷气,心中也踏实了许多。就这样,光绪帝总算争得了一点变法的权力,虽然这种权力是暂时的、有限的、很不稳定的,但它却是变法付诸实施的重要前提。

光绪二十四年(1898)6月11日,光绪帝断然颁布了《明定国是》诏,正式宣布,进行变法革新。在这个诏书中,光绪帝尖锐鞭挞了那些墨守陈规、阻挠变革的守旧势力;沉痛地指出了中外悬殊,国势颓衰的严酷时局;明确指出了革新的合理性,肯定了变法是不可抗拒的必然趋势。诏令中外大小诸臣,上自王公,下至士庶,都要努力,发愤为雄。自《明定国是》诏拉开维新变法的序幕,到9月21日变法夭折,共计1O3天。在这一段时间内,光绪帝共发布改革谕旨18O条左右,最多的一天竟发布11条谕旨。从所发布谕旨的内容来看,几乎涉及到国家生活各个重要的方面,主要有:选拔、任用通达时务和有志维新的人才;开办学堂、发展近代教育;鼓励士民上书言事;提倡办报、译书和出国留学;发展近代工商农业及交通运输业;奖励发明创造;整顿民事,改革财政;整顿海陆军,加强国防力量等。

《明定国是》诏的颁布,犹如一声炸雷,在当时社会中引起了强烈而复杂的反响。一部分开明官员士大夫,拍手称快,积极响应,争谈变法,他们从光绪帝的变革中,看到了中兴的希望。然而,就当时的中国社会而言,封建顽固派的势力还是十分强大的,他们不学无术,因循守旧,鼠目寸光,只知贪图高官厚禄,花天酒地,养尊处优,置国家和民族的前途于不顾,形成一种十分腐朽顽固的社会力量。光绪帝要变法改革,不仅撞击着中国传统的思想观念和伦理道德,而且也直接触及到这些顽固大臣的切身利益,引起了他们丧心病狂的攻击和反对。所以,光绪帝和维新派所设计的改革方案,要想在中国大地上变成现实,不得不需要进行一番艰苦的斗争。

光绪帝颁布《明定国是》诏后的第四天(四月二十七日),西太后为了控制变法的势头并为以后绞杀维新运动准备条件,先发制人,这一天,西太后逼迫光绪帝发布谕旨宣布:一,以揽权狂悖的罪名,将协办大学士、户部尚书翁同翕禾革职,逐出京城回籍,由此砍掉了光绪帝的左膀右臂;二,规定以后凡授任二品以上官员都需向西太后谢恩,由此控制了人事任免权;三,将王文韶调进中央为军机大臣,任命荣禄署直隶总督(不久实授),由此抓住了京师重地的军权。这些谕旨的实质就在于,西太后不仅控制了军政权力,加强了顽固守旧力量,还削弱了光绪帝的权力及其支持力量。面对西太后的压力,光绪帝也采取了对策。第二天(二十八日),光绪帝召见了康有为,召见的地点就在西太后身边颐和园的仁寿殿。他任命康有为“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章京上行走,”并允其专折奏事。但与西太后代表的顽固派相比就软多了。

到光绪二十四年(1898)8月中旬,变法已进行了近3个月,光绪帝虽然尽了最大努力,但由于顽固派的反对,实际进展缓慢,成效不大。在这期间,光绪帝尝到了改革的酸辣苦咸,也感受到了守旧派的愚昧和狡诈。但是,他知道改革变法的事业不能停止,必须继续前进,否则将前功尽弃。所以,在8月中下旬,光绪帝又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把变法运动推向深入。

首先,废除旧衙门,严厉打击顽固分子的破坏行为。变法开始的时候,光绪帝接受了康有为的建议,只增新衙门,勿废旧衙门。可是顽固派的干挠破坏,使光绪帝十分恼火,他认为有必要对守旧大臣进行警告和处置,所以光绪帝冲破了“只增新、不黜旧”的框框,果断地向封建旧官僚体制开刀,裁撤闲散机构和冗员。光绪帝颁布谕旨,把中央的詹事府、通政司、光禄寺、鸿胪寺、太仆寺等衙门裁撤,同时宣布,上下冗员也一律裁撤尽净。并严词警告内外诸臣,不准敷衍了事、多方阻挠,否则定当严惩,决不宽贷。光绪帝的大胆举措,使清朝的守旧官僚们惊心动魄,人心惶惶,都怕丢掉自己的乌纱帽,有的甚至被吓得大哭不止。

其次,提拔维新人才,加强变法力量。分别诏谕任命内阁侍读杨锐、刑部主事刘光第、内阁候补中书林旭、江苏候补知府谭嗣同,均赏加四品卿衔,在军机章京上行走,参与新政事宜。虽然这四个人的经历和思想认识不尽一致,但却都有变法愿望,尤其是谭嗣同,更是坚定的变法维新人士。

再次,光绪帝准备模仿西方国家设立议院,开懋勤殿以议制度。设议院、兴民权本是康有为等宣传变法时的重要内容。但是变法开始以后,鉴于严峻的现实,康有为放弃了这一主张。光绪帝对设立议院有一个认识过程,逐渐有加紧实施以推进改革的想法。对此,顽固派既恨又怕,百般劝阻。大学士孙家鼎危言耸听地说:“若开议院,民有权而君无权矣。”光绪帝曾决然回答说:“朕只欲救中国,若能拯救黎民,朕虽无权又有何妨?”8月下旬,光绪帝想把设议院的主张付诸实施,康有为劝他说:“现在守旧之徒充斥朝廷,万不可行。”光绪帝想了想,接受康有为的建议,但他不肯完全放弃自己的主张,因此准备采取变通方式,即开懋勤殿。其目的在于把维新的骨干人物集中在一起,并聘请国外政治专家,以便议论制度,全面筹划变法事宜,作为变法运动的最高指挥中心。

可以看出,到光绪二十四年8月中下旬,光绪帝拿出了自己最大的勇气,大胆推进变法,维新运动向纵深发展。可是,变法的深入,使光绪帝和顽固派的矛盾更加尖锐,尤为重要的是,光绪帝的改革行动,激怒了一直待机而动的西太后。八月十九日,因礼部尚书怀塔布等官员压制维新派,光绪帝一怒之下,将礼部尚书、侍郎六个官员全部撤职。对光绪帝罢免怀塔布等人,顽固派大臣十分不满,纷纷要求西太后出面制止。怀塔布的妻子经常在颐和园侍候西太后,深得西太后的喜欢,她利用这种机会,更是多次哭哭啼啼,请求西太后的庇护。有一天,光绪帝照例到颐和园向西太后问安,西太后满面怒容,厉声说道:“朝列重臣,非有大故,不可轻弃;如今你以远间亲,以新间旧,依靠康有为一人而乱家法,何以面对祖宗?”光绪帝分辩说:“祖宗若在今日,其法也不会与以前一样;儿臣宁愿坏祖宗之法,也不愿弃祖宗之民,失祖宗之地,为天下后人笑。”西太后心想,不能再让光绪帝干下去了,自己收拾局面的时候到了。于是,西太后便和其亲信开始了紧张的密谋活动。他们一面大造舆论,散布紧张空气,一面加紧进行军事部署,准备发动政变。遵照西太后的旨意,荣禄密调聂士成的武毅军进入天津,命董福祥的甘军进驻北京附近的长辛店,蠢蠢欲动,局势骤然紧张起来。

面对西太后等人的进逼,光绪帝也感到形势危急,于是便同维新派一起,也加紧制定对策。8月3O日,光绪帝给康有为一个密诏,让他和谭嗣同等迅速筹划,设法相救。可是光绪帝和维新人物既没有实权,也无军队,因此显得势单力孤,当即陷入手忙脚乱的境地。9月初,在康有为等人的支持下,光绪帝先后两次召见当时以维新派面目出现、手握一定军权的袁世凯,给他加官进爵,竭力拉拢,幻想利用袁世凯的军队来保护自己,保护维新事业。可是,狡诈的袁世凯并未明确表示真心诚意地为光绪帝效劳。至此,光绪帝也认识到败局已定,无法挽回了。在这种情况下,为给将来的维新事业留下组织力量,光绪帝于9月2日密谕康有为,说:“你可迅速外出,不可迟延。你一片忠爱热肠,朕所深悉,望你爱惜身体,善自调养,将来更效驰驱,共建大业。”这时,康有为、谭嗣同等也在为保护光绪帝而做积极的努力。9月3日,谭嗣同夜访袁世凯,请求袁世凯杀荣禄,围颐和园,袁世凯假意答应。9月5日,光绪帝又接见了来华游历的日本前首相伊滕博文,希望他帮助自己。当天,光绪帝第三次召见袁世凯,命他保卫圣躬。可以看出,光绪帝以及维新派在紧急关头,病重乱投医,未能拿出任何切实可行的应急办法。相反,西太后及其亲信却做了大量的准备,已经磨刀霍霍,准备动手了。

在这新旧较量的关头,善于见风使舵的袁世凯,雪上加霜,又给光绪帝等人捅上了一刀。9月5日,袁世凯被召见以后,立即乘火车赶回天津,把光绪帝及维新派的谋划全盘告诉了荣禄。荣禄立即乘车赶到北京,告诉了西太后。西太后听到荣禄的报告后,十分恼怒,她痛恨维新派,更痛恨光绪帝,恨不能立即处置他们。第二天黎明,西太后在重兵控制北京后带人直奔光绪帝的寝宫,光绪帝知道事情不妙,慌忙出来迎接,西太后也不理睬光绪帝。命人搜查光绪帝的寝宫,把全部奏章席卷而去。然后怒斥光绪帝说:“我抚养你2O余年,你竟听小人之言要谋害我?”光绪帝吓得浑身战栗,面色发白,慌忙回答:“我无此意。”西太后唾了光绪帝一口,说:“痴儿,今日无我,明日还有你吗?”当日,又以光绪帝的名义颁布谕旨,重新让西太后训政。随后颁布谕旨,捉拿维新党人。康有为、梁启超等人已在政变以前逃出,幸免于难。9月13日,谭嗣同、康广仁、刘光第、林旭、杨锐、杨深秀等6人,在北京菜市口被杀,史称“戊戌六君子”。至此,光绪帝及其维新派的变法活动就被以西太后为首的顽固派绞杀了,光绪帝的变法图强方案也就被无情地摧毁。随之,光绪帝也就进入他一生中最苦闷和痛苦的时期。

被囚瀛台抱憾而终

戊戌变法失败以后,光绪帝生活境遇更加恶化了。为了彻底消除光绪帝的政治影响,西太后曾连续三次对光绪帝组织围攻和斥责。西太后发动政变的当天,在便殿召集起一大群顽固守旧大臣,令光绪帝跪在案前,并置竹杖于座前,如同审讯一般。她质问光绪帝说:“天下者,祖宗之天下,你怎敢任意妄为,各位大臣,皆我多年历选,你怎能任意不用。你竟敢听信叛逆蛊惑,变乱典刑。康有为能胜于我选用之人?康有为之法,能胜于祖宗之法?”面对西太后的斥责,光绪帝虽然不敢顶撞,但也不想忍气吞声,他为自己分辩说:“我自己固然糊涂,但洋人逼迫太急,为了保存国脉,通融试用西法,并不是听信康有为之法。”第二天,光绪帝再次被西太后等人围攻,西太后还逼迫光绪帝颁布捉拿康有为的谕旨。第三天,西太后组织顽臣,将光绪帝寝宫、书房等处搜去的奏疏文稿拿出来,逐条批驳,要光绪认罪。此后,又把光绪帝押解到瀛台的涵元殿,囚禁起来。

瀛台是中南海中的一个人工岛屿,四面环水,一面设有板桥,以便出入。西太后把光绪帝囚禁在瀛台后,选派2O多名太监轮番看管。太监每天送“御膳”之时,就架起跳板,走进瀛台,“进膳”之后,便撤掉跳板。光绪帝只能望水哀叹,不能离开瀛台一步,为此他曾写下“欲飞无羽翼,欲渡无舟楫”的诗句。生活在瀛台的光绪帝,接触的都是那些令人讨厌的太监,所到之处,无非是瀛台上的几座殿阁,没有什么乐趣。他在看《三国演义》时,往往哀叹:“我还不如汉献帝。”光绪帝无法排解自己心中的闷气和怨恨,有时往往把太监作为自己发泄的对象,经常对他们发脾气,罚令长跪,还天天书写袁世凯的名字,以表达自己的怨恨之情。贵为一国之君的光绪帝,成为一名不见天日的囚徒。

其实,按照西太后的意愿,何尝不想彻底废掉光绪帝呢?只是迫于外界的压力,不敢冒然行事,所以才把光绪帝押入孤岛。可是西太后囚禁光绪帝一事,不仅引起国内舆论的哗然,而且也引起各国列强的注意。列强各国感到,西太后的复旧很有可能使中国回到排外的时代去,与其如此,还不如支持开明的光绪帝对自己有利,于是他们对光绪帝的处境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关心。英、日驻华公使极力帮助康有为、梁启超出逃,并再三要求觐见光绪帝。英国在华的舆论工具《字林西报》也多次发表文章,抨击西太后,赞扬光绪帝。这一切,都给西太后很大压力,使她不敢断然对光绪帝下毒手。但她一直担心光绪帝的存在会威胁自己的权力和统治,忍气吞声地寻找机会实现她的废帝阴谋。

正当西太后为废掉光绪帝而忙碌时,中国大地上爆发了义和团运动,西方列强出兵武力干涉,爆发了八国联军侵略中国的战争。于是,在对待义和团的剿抚问题上,尤其是对外国武装干涉的战和问题上,清朝统治阶级内部存在着严重的分歧,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争论。光绪帝忧心忡忡,虽身陷囹圄,但却及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光绪二十六年(19OO)五月二十日,西太后在仪鸾殿召开第一次御前会议,到场的有大学士,六部九卿,光绪帝也奉西太后之命到场。会上,吏部侍郎许景澄、太常寺卿袁昶等人竭力主张议和,而载漪等人却从自己的私欲出发,说:“义民可恃,其术甚神,可以报仇雪耻,”竭力煽动对外宣战,两者相持不下。光绪帝则说:“现在人人喜言兵,然而甲午中日之役,创钜痛深,可引以为鉴。况且诸国之强,十倍于日本,联合而谋我,怎样才能抵御呢?”分析完利害得失后,光绪帝断然说:“断无同时与各国开衅的道理。”五月二十一日,西太后再次召开御前会议。一开始,西太后便怒气冲冲,她对列强各国庇护康有为等,干涉自己的废立活动十分不满,积怨甚深,所以一向对外妥协的西太后,现在却决心对外开战了。她说:“今天的事,各位大臣都看到了,我为江山社稷着想,不得已而宣战;然而成败未可知,如果宣战之后,江山社稷仍无法保全,诸公当谅解我的苦心,不要归咎我一人。”西太后话音刚落,载漪等人立即应声附和,大谈宣战。光绪帝心中十分焦急,他想国家安危,在此一举。想到这里,光绪帝再次表示异议,他说:“战不是不可言,但中国积弱,兵不足恃,用乱民孤注一掷,会有什么好处呢?”接着他又耐心地分析说:“民众均未经训练,一旦上阵,在枪林弹雨之中,以血肉之躯抗击敌人,怎么能持久?所以,不要以民命为儿戏!”西太后听了光绪帝的话,心中老大不自在,但她没有正面反驳,质问光绪帝说:“依你之见怎么办呢?”光绪帝回答说:“寡不可以敌众,弱不可以敌强,绝没有一国能敌七八个国家的道理。现在,只有停战议和才是上策,其次就是迁都。”由于两者争议不休,所以这次会议仍未能就和战问题作出决定。五月二十二日,举行第三次御前会议,西太后及载漪等人控制了局面,大喊大叫,不可一世,决意向列强宣战。光绪帝看到无法挽回,欲言又不敢言。他拉住许景澄的手,沉痛地说:“兵端一开,朕一身不足惜,只是苦了天下的百姓了。”我们知道,光绪帝在中法战争和中日战争中,一意主战,是一个积极的主战派,那么他在义和团时期为何力主求和呢?这主要是从中外力量的悬殊考虑,虽然光绪帝的主和也并非什么高明的见解,但起码在了解外情这一点上比西太后等人高明一筹。

西太后等人不顾光绪帝等人的反对,一意孤行,盲目主战,于五月二十五日正式颁布了对列强的宣战上谕。然而西太后等人既没有御敌的力量和本领,也没有彻底抗战的决心,结果清军节节败北,七月二十日北京陷落,西太后只得仓皇出逃。当西太后逃出北京之际,光绪帝要求留下来,以便同外使会谈,收拾残局,并乘机摆脱西太后的控制。可是未被西太后应允,只得随西太后出逃。在逃亡的过程中,光绪帝所到之处,凄凉萧条,满目疮痍,民不聊生,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他痛恨列强的侵略,更加怀念自己的变法维新事业,也更加怨恨出卖自己的袁世凯。他每到一处,往往画一个龟,在龟背上填写袁世凯的名字,然后粘在墙上,用小竹弓射击,然后再取下来剪碎,用这种最简单的办法来发泄自己胸中的闷气。

光绪二十七年(19O1)七月二十五日,经西太后批准,李鸿章、奕勖等人与各国列强签订了屈辱的卖国条约《辛丑条约》。十一月,光绪帝随西太后回到北京,当他看到被列强破坏后的京都情景时,立即感到一种无法排遣的耻辱,感到不可遏止的愤怒。

面对国亡无日的残酷现实,光绪帝多么渴望自己能够独掌大权,继续推行新政啊!然而,自幼养成的怯弱秉性使他无法摆脱西太后的控制,相反,为了自己的安全,只得屈从在西太后的淫威之下。可是,即便是这样,光绪帝也还是耐心地等待时机。为了更好地了解世界,光绪帝仍然朝夕研读书籍,尤其留意有关西学的书。而且,光绪帝还坚持每日以一定的时间学习英文,虚心向人求教,持之以恒,因此对西方文化有了更深的了解。

政治上的挫败,生活中的不幸,使光绪帝陷入无法自拔的痛苦和郁闷之中,整日忧心忡忡,焦虑不安,这极大地损伤了他的身体,健康状况日益变坏。光绪三十四年(19O8)十月二十一日,光绪帝抱着自己终生的遗憾在瀛台涵元殿病逝,终年38岁。

光绪帝死后,葬于崇陵,谥号“德宗”。

成为幼童皇帝秘闻

小小顽童何以治国

清同治十三年(1874年)十二月初五日,夜。宣武门内西太平街醇王府。

醇亲王奕讓从被窝里晾出一支胳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外面什么事?”如果把他推醒的不是福晋叶赫那拉氏,他会一拳打到对方的脸上。大宅正门方向传来的咚咚的砸门声他也隐约听到了。

“宫里头来人了。”醇王福晋忙着系好对襟棉袄的疙瘩扣,轻轻皱着眉说。

“可有圣旨?”奕讓在考虑要不要穿朝服。

窗外一个尖细的声音接过下碴儿:“奉两宫皇太后懿旨,宣醇王爷入宫晤见。”

奕讓浑身打了个冷颤,一把将身上的大被掀到一边,“来人!”他压着嗓子喊。醇王福晋就势把一件大氅给奕讓披上,应声入屋的两个侍女利索地为奕讓穿好了衣裳。奕讓自己蹬上靴子,急急迈步走出门外。

一股刺骨的冷气扑面而来。

奏事处太监已经在阶台上跪下了,借着侍卫挑起的灯笼发出的暗红的光线,奕讓注意到太监通红的鼻头下沥着两行清亮的鼻涕。“奴才奉老佛爷口谕宣醇王爷即刻入宫。”

轿子已候在大宅门口。街上阒无一人,四周漆黑一片。奕讓更觉得冷从心里往外翻。他匆匆钻入大轿,轻轻跺了跺轿板,“起吧。”他说。

轿子在路上颠了约摸有两刻时光景。奕讓有足够的时间猜测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传闻皇上与恭王爷的儿子私顾京里的春院,染了身病回来,难道……轿子在东华门外停下,已经有两顶轿子停在院子中了。太监领奕讓绕侧门到养心殿,西暖阁里正灯火通明。奕讓进殿,同已先等在殿里的惇亲王奕淙、孚郡王奕滤、贝勒载治和载澍、御前大臣伯彦讷谟祐、军机大臣宝鑒、沈桂花和李沤藻、总管内务府大臣英桂和崇伦等一一打过招呼。一会儿,又陆续到了恭亲王奕诉、惠郡王奕详、御前大臣景寿和奕勖、弘德殿行走徐桐、翁同龢和王庆琪、南书房行走黄钰、潘祖荫、孙诒经、徐鄗和张家襄等。2O多个人挤在本来不算狭小的殿房中交头接耳,使暖融融的屋子又增添了几分燥热。

“两宫皇太后驾到!”随着太监的一声吆喝,各自扎堆的王公大臣们立刻按班次在已事先备好的跪垫后站定,恭恭敬敬垂手低头,红顶子高低错落排成两行。奕讓尽管低着头,仍然觉到了太监掀起棉帘时吹进来的冷风。

“恭请两宫皇太后圣安!”大臣们齐刷刷抖掉马蹄袖的盖口,跪在垫子上,红顶子一揖到地。

“人全齐了?”先踏进屋的慈安皇太后扫了众人一眼,轻声问道。

“差不多了吧。”又一个穿着绣花高跟宫鞋的中年女人迈过门槛向屋子里扫了一眼。这是慈禧皇太后。她身着便服,一脸的倦相,两颊已开始轻度凹陷,脸上的皱纹今天也显得格外明显。两宫就着炕上的一张方几,一左一右坐定下来。

“都起吧。”

“谢两宫皇太后。”

大家站起,打了会儿冷场。慈安袖着手冲慈禧点了点头。慈禧的眼圈一下子红了。“今儿个搅了众家王爷、大臣的好梦,也是事出无奈。”她默然拭去滑落的泪水,“圣上病已不治,所牵挂的是继统未定。我们姐儿俩想向大家讨个主意,谁可嗣立?”她的语音有些发哽,慈安也鼻子一酸。

奕讓心里有数,慈禧已经有了人选。

内务府大臣崇伦斗胆奏说,可立溥字辈贤者。溥伦年长,或可考虑迎立。慈禧的脸色马上沉下来,恭亲王见势赶紧声言不可。气氛一时沉寂下来。慈禧沉了一会儿,说:“溥字辈无可立者。奕讓的儿子载湉今已四岁了,聪明伶俐,可使承继文宗显皇帝为嗣入继大统,诸位以为如何?”众人面面相觑,不置可否。奕讓吓得脸都白了,胸前的朝珠簌簌抖出响声。

“醇王爷,你冷吗?”慈安关心地问。

奕讓叩首如捣蒜。“禀皇太后,皇上春秋正旺,建储似不合祖制……”

慈禧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从座上站了起来厉声说:“然则皇帝已经驾崩了!”

众人稍一愣神,但马上想到自己的职责,立刻瘫倒在地,放声恸哭。奕讓吓得晕了过去,慈安赶紧命内侍扶起,搀到一旁。

慈禧厉声喝起李鸿藻,由她口授,由李鸿藻执笔润色,很快写就了懿旨,两宫押上各自的印宝。传旨太监恭恭敬敬捧着金黄色的卷轴懿旨,倒退出西暖阁,当即打轿起身。大臣们还在如丧考妣地哭丧,两宫太后也已泣不成声。

天色已大亮了,但街上仍看不到几个行人。传旨太监的轿子一路匆匆疾行,到了醇王府门口,也不停留,径直抬进后堂。醇王福晋与醇王妻妾闻报慌忙跪在廊间和门外,迎迓天使。太监展卷读道:“皇帝龙驭上宾,未有储二,不得已以醇亲王奕讓之子载湉承继文宗显皇帝为子,入承大统为嗣皇帝。俟嗣皇帝生有皇子,即承继大行皇帝为嗣。特谕。”

醇王福晋的脑袋嗡地一炸,但她马上让自己清醒过来。她了解自己的姐姐,更懂得两宫懿旨的神圣意义。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太监又匆匆上轿走了。醇王福晋站起来,用从传旨太监手里接过的黄绢轴掸去膝上的土。

“去,”她哽咽着对侍女说,“给阿哥换换身。”

当天夜里,宫里派出法驾隆重迎新皇帝过府。载湉一身珠光宝气,里外换新,小脸红润,双眸晶亮。他很兴奋,他要去大内玩了。听额娘讲,他是去做真龙天子了,做真龙天子可以要什么有什么,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

奕讓忙前忙后,跑进跑出,在自己的儿子面前,他恭敬地弯着腰陪着强作出的笑脸。载湉注意到,全府上下的人今天都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对他,不仅一见他就齐齐跪下,连头也不敢抬起。平日常哄逗他的乳娘和侍女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在他面前出。他开始有点害怕了。但到了门外,一看到那么多人挑着大红灯笼迎风肃立,他又兴奋起来。他要去大内了,他要去做皇上了。

上了16人抬的明黄色龙舆,载湉坐在奶娘的腿上,一手扪着她的乳房,一手掀开轿帘向四处看。全府的人黑压压跪了一地。

“起驾!”

随着一声吆喝,载湉突然觉得心往上一提,眼前的一切都动了起来。奶娘拉过载湉,把轿帘放好,指着轿里隐约可见的华丽内衬和轿窗射进的灯笼光照得深浅不一的凸镂雕饰,让载湉细细观赏。在这同时,他一点也不知道,轿子离醇王府越来越远了。他的额娘醇王福晋叶赫那拉氏此时正跪在冷风和仪驾扬起的尘埃中啜泣。

奕讓辞职之谜

载湉入宫的当天,醇亲王扈驾入宫,出来时与恭亲王碰了个正着。两人互相致过礼,奕诉转身又要走,醇亲王叫住他:“请六哥留步。”

奕诉颇感意外:“醇王爷还有赐教?”

“请六哥明示,此番阿哥入宫,可有个什么说道?太后的心思想必只有六哥清楚。”

奕诉望着一脸诚意的奕讓,想到多年来两兄弟的龃龉,想到迎立的竟是他的儿子,心里一阵惆怅。

“圣上冲龄御极”,他把拳朝天一揖,以示尊敬,“自然仍需太后左右朝局。如以溥字辈阿哥嗣立,两宫以太皇太后之尊不便再行操纵。不过,不管怎么说,圣上能膺授天命,总是你的福份。”他说完,捻着胡须若有所思地眯起眼上下看了一眼奕讓。

奕讓的心里一阵发紧。“六哥还想说什么?”

“前朝嘉靖大礼仪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奕诉的话触到了奕讓的痛处。大礼仪事他当然知道。明代武宗正德皇帝朱厚照死时,也没有皇嗣;皇太后张氏应首辅大学士杨廷和的吁请,迎立孝宗的弟弟兴献王祐杬之子朱厚?为帝,是为世宗嘉靖皇帝。朱厚?由藩王入继大统,在配享太庙时出了问题。一部分大臣迎合世宗的本意拟定世宗的生父为皇考,而另一些人则力主世宗认武宗父孝宗为皇考,而认生父为皇叔父。双方争论不休。嘉靖三年(1524年),朱厚?断然决定追认生父兴献王为皇考恭穆献皇帝。群臣以为不可,自发集合于内廷左顺门哭谏。世宗先后四次下令将谏阻大臣关进诏狱,共拷讯了2OO多人,17个当场死于杖下,许多人流放或干脆致仕。更有甚者,张太后的两个弟弟因反对世宗也被拘捕,张太后以太后之尊屈驾恳请世宗予以赦免,世宗不允,二张罹祸后,不久张太后也被逼死。

奕讓此时也正处在类似世宗生父的微妙的关节上。两宫太后肯定会有所考虑。

“西边的会把我怎么样?”

奕讠斤摇摇头冷笑道:“能保住你这头上的顶子就已是造化了。你是个聪明人,何不自求解脱?”奕讠斤说完,耸了耸肩,转身扬长而去。

奕讓呆呆地望着奕讠斤远去的背影出神。

第二天,奕讓上疏两宫太后,恳请开去一切差事,“曲赐矜全,许乞骸骨,为天地容一虚糜爵位之人,为宣宗成皇帝留一庸钝无材之子,使臣受?于此日,正丘首于他年。”

慈安太后对奕讓此举颇为不解,“新君甫立,万事待兴,正是用人之际,醇王爷何故出此下策?”

慈禧读着奏折,微微笑着说:“王爷是怕了。顶子越高,胆子越小。也罢,难为王爷一番苦心,就着王公大臣六部九卿廷议,看看他们是怎么个说法。”

廷议认可。两宫遂同意奕讓开去差使,以亲王世袭罔替。

奕讓迈着沉重的步子出宫随便找了家馆子独自喝了通闷酒,回到府上时,天已入夜了。往常散朝回来,他都要到槐荫斋与儿子逗逗趣。今天他的脚步又不自觉地挪到了这里。屋里掌着灯。奕讓瞬时觉得心头一热。他几步蹬上台阶,推门而入。原来是醇王福晋。她盘腿默然坐在暖炕的木沿上垂泪,回头看到了奕讓,不禁掩面痛哭失声。

奕讓长叹了口气,也在床边坐下。屋子里一切如昨,连醇王福晋亲手做的一只纸鸢还伏在墙上。奕讓心里充满了无尽的怅惆。望着眼前熟悉的每个物件,他只觉得鼻子一酸,两行老泪夺眶而出。

何人促使光绪登基

光绪元年(1875年)的一月二十日,新皇帝登基大典在太和殿隆重举行。

光绪身着明黄色的团龙朝服,头戴帽檐上翻、用熏貂皮做成的冬朝冠,银白色的大东珠镶在冠顶,在红色的帽绒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耀眼。他不情愿地端坐在宝座上,看着满地的红缨顶子一直排出在大殿外。各种颜色和图案的礼服穿在胖瘦高矮不齐的人身上,多少有点滑稽的味道。顺殿门向外望去,皇帝的法驾卤簿陈列在大殿两旁,金银器流光溢彩,木制的斧、铖、瓜、戟整齐有序地排列好,各种伞、盖和旗帜、大纛在晨风中迎风招展。太和殿东西檐下,由编钟、编磬、琴、箫、笙等乐器奏出的中和韶乐,太和门内东西檐下,由云锣、方响、管子、杖鼓等乐器奏出的丹陛大乐融合在一起,时而柔曼,时而高亢,时而轻缓,时而奔放,高低错落,透着股难以言喻的高贵和威严。从铜炉、铜鹤、铜龟中冒出的白色香烟,袅袅飞升,弥漫了整个大殿,显得气氛异常肃穆而庄严。

大典礼仪一项一项进行,百官朝拜三呼万岁,礼炮喧天,人声嘈杂。光绪在整个过程中始终稳坐在宝座上不发一言,像看戏一样出神地看着眼前憧憧进出的人。

奕讓也在跪班的大臣之列。比起十几天以前送载湉入宫时,他显得消瘦了许多。光绪的心里很难受。尽管他在府里时,与奕讓厮混的时候不多,且多有所畏忌,但现在十几天未见,他觉得与奕讓格外的亲。眼泪在他眼里打着晃儿,他只能强忍着。站在一旁的秉礼太监正拿眼冷觑着他,干瘪的嘴唇,肿大的眼泡,红红的大鼻头,多皱的僵化的脸,再配上一个尖削的下巴,足以让小小年纪的光绪感到一种莫名的畏惧。更重要的是,在这张脸后还有一个人的脸,光绪连想起来都不情愿。他太怕见到那张脸了。

登基大典结束后,两宫特传出话来,留奕讓到养心殿陪圣驾。

奕讓怀着十分复杂的心情随行领太监到养心殿,进东暖阁。慈安正在忙着试新改装过的一个帘幔,这是专为两宫垂帘听政而加设的,把东暖间隔开两层,外间一把御椅,里间则放着一把双人共座的棉垫长椅。这是两宫的鸾座。见到奕讓蔫头耷脑地进来,慈安赶紧让太监拉起帘帐,自己在銮座一侧正襟坐定。

奕讓请过安,站到一旁与慈安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很快,太监来传报,圣驾和西佛爷同时到了。

奕讓跪下,躬腰抱拳。光绪和慈禧一先一后挑帘进屋,看到奕讓,慈禧道了声“劳醇王爷久候”,走到慈安身旁坐下。光绪也落了座。

“请醇王爷进前回话。”慈安见奕讓跪得挺远,先发了话。奕讓从跪垫上站起身,低着头前行了几步,仍旧跪下。

“阿玛别来无恙?”光绪回过头怯怯地望了两宫太后一眼,用着刚学会的套话问。

“禀皇上,前时偶染肝疾,现已痊愈。有劳皇上挂念,不胜惶恐之至……”

光绪的泪水一泻而出。他不自主地从御座上站起来,两步走到奕讓身边扑通跪在石板地上,拉着奕讓的胳膊,使劲摇着说:“阿玛,我们回家……”

“皇帝!”身后突然一声怒喊,慈禧也顾不得许多,走过来一把扯起光绪,“成何体统!”

光绪吓得痛哭失声。奕讓对眼前这一切毫无准备,更是浑身哆嗦,虚汗淋漓,一味叩头不已。慈安也走过来,把光绪搂在怀里,但什么也不说。光绪哭得更厉害了。这几天在宫里受的所有委屈和斥骂一下子攒聚在心头,勾起了他的无限辛酸。

“醇王爷跪安吧。”慈禧不耐烦地跺了一下脚,怒气冲冲又回到座位上。奕讓连滚带爬退出养心殿。光绪还想去追他,慈禧含着泪拦腰抱紧他。光绪奋力撕扯,大叫大嚷。慈禧叫进门外当值的太监紧紧按住光绪,光绪只能扯着脖子向门外喊:“阿玛,阿玛呀……”

奕讓听得心如刀绞。他顾不得辨清脚下的路逃命一样向外跑,养心门、螽斯门、景运门,他只觉得下了数不清的台阶过了数不清的门,但还有数不清的台阶、数不清的门等在前面。奕讓喘着粗气,紧耱着步,连头也不敢回。

宫里的路好长呵。这是他此时心里的惟一感觉。

孤独的宫廷生活揭秘

光绪哭了一整夜。

从入宫那天起,他每天都要哭上几场。他终于明白,他来大内是玩不得的。每天,吃过乳娘的奶,他都要跟秉礼太监学习各种宫廷礼节,并现身说法,依次到两宫太后前请安。慈安太后还能哄着他说会子话,到了慈禧身边,他竟连大气也不敢出,跪在地上一声不吭。慈禧也不管他是否听得明白,从不忘了向他灌输清宫规矩、律条和为人君必须具备的品德修养。慈禧真正动气的时候并不多,但做起事来,厉言正色,一丝不苟。光绪做的事稍有不合她的喜好的时候,她就会喝斥他从头再来。光绪不愿见到慈禧,每天请安时总要赖在慈安处不走。有几次,慈禧竟派人到钟粹宫来,生把光绪背回储秀宫受她的训斥。慈安无奈,只好等光绪在自己这用完早膳,立即打发他去给慈禧请安。

光绪很寂寞。宫里就他一个“小小子”,左右近侍太监、宫女不是年纪太大玩不动了,就是惮于他是一朝君主真龙天子而不敢造次。宫里的开阔地很多,他常常萌生到里面去放风筝的想法,就像额娘给他糊的那只,但没有人做给他。他惟一的乐趣是骑在小太监的背上,口里吆喝着,身子上下翘翘着,让小太监在屋子里摸爬滚打。即使这惟一的娱乐也不能让慈禧看见。否则不仅光绪要挨骂,太监也要倒霉。

元年二月二十日,殁皇帝穆宗同治的皇后阿鲁特氏不堪慈禧的凌侮带着身孕吞金而亡。大殓时,慈禧也落了几滴眼泪,而光绪哭得异常伤心。与其说他是哭那位与他只谋过几次面的皇嫂,不如说是在哭自己。在哭灵的人群中,他又看见了醇亲王,一瞬间,竟觉得触目惊心。奕讓连正眼也不敢瞅他一眼,这尤其让他觉得伤心,一种被冷落、抛弃的感觉油然浮上心头。他的眼泪如泉水般涌出,开始还想哽住,但终于还是无所顾忌地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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