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子心里那个气啊:你们怎么就认定我弓子是痞子,这丫是好人?莫非长得帅就是好人?莫非拳脚玩得溜的就是好人?你们见过坏人这样挨揍吗?逃吧!不然这丫歇脚了,旁边的人会接着来。
弓子抱头站起,瞅一人缝,正要撒丫子开溜,后腰眼挨了最后一脚,弓子再也把持不住自己的身体重心,硕大的脑袋带着他纤细的身子,重重地砸向马路牙子,“砰”的一声,那个疼啊!日照马路冒金星,遥看鲜血挂前额。
一看见血,弓子反而塌实了,好像完成了某个庄严的仪式。
他忽然翻身坐起,透过殷红的瀑布,他发现罗海海以一种绝对牛逼的姿势向他勾动着手指,那意思:小子有种你起来接着斗啊!这种挑衅在鲜血没有出来之前,弓子或许还不会来劲,他会好汉不吃眼前亏地装孬。
可问题是现在血已经出来了,犹如红旗在招展,激励着他奋勇向前。
弓子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腾地跃起,使出老妪抓鸡的招数,朝罗海海扑将过去,这烂招跟拳击比赛中恶意搂抱一个样儿,反正打不了你,也不让你施展开拳脚揍到我。
可罗海海没等弓子的长臂绕过来,一侧身,一个挂劈,将弓子斩落在垃圾筒下。
就在人们的哄笑声即将爆发之际,突然从人群里冲出一人,手里挥舞着一把长柄铁勺,大叫着,狗日的,欺人太甚!直朝罗海海杀将过来。
众人愣了,罗海海蒙了,没料到半路杀出条好汉,并且手握这么个又长又脏的铁家伙,得,见好就收,闪人为妙!拎着沙滩鞋,敲着得胜鼓,罗海海拿北京话说就是颠儿了……13013030弓子被人用三轮车驮到一条小巷里的一家小诊所,医生用冰凉的棉球擦了半天,才将他的两只眼睛从凝固的血痂中拨拉出来。
伤口在额头,可眼睛受到牵连,肿得蛤蟆鼓一样,看人也模糊不清。
自始至终,弓子一言不发,一切都是那个“路见不平一声吼”的英雄在帮他善后。
弓子有些纳闷,这搭救自己的人在眼前晃来晃去,也不问弓子为什么被揍,也不告诉弓子他是谁,将弓子扶上三轮车,吭哧吭哧地蹬,还和医生讨价还价,真是贵人相救,必有吉兆啊……一直到包扎完伤口,打完了破伤风,医生开始算账时,弓子才一把薅住面前的那位英雄的身影,说,我有钱,谢谢叔叔!对方忽然扑哧一声乐了,凑到弓子耳边悄声说,我是黄毛!弓子一愣,继而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差点没扑黄毛怀里哭起来。
黄毛拍拍弓子的肩,说,大哥,野树林没了,上我那去吧!弓子忽然又笑起来,说真的是你啊!我找你们好长时间了,红毛呢?黄毛依然悄声道,哥,上我那里再慢慢说。
俩人胳膊缠着胳膊就出了门,医生急忙追出来说,这就走?起码得再吊五天的水,会感染的!弓子说,我身体好,有消炎药就行了,头也不回地离去。
医生那个懊悔啊,早知道这小子口袋里有那么多钱,真不该开那么点药!黄毛将弓子搀上三轮车,坐好了,猫腰蹬着,一边回头问,哥你今天背运,遇到一练家,要不是我正好路过,那小子怕要废了你!哎,哥,那丫像个学生蛋子,你和他怎么结下梁子了?弓子这会儿才感到羞愧和憋闷,心说,我不也学生蛋子吗?!不又是为了秧子吗?!可他不能说。
倒是觉得真不如不叫黄毛遇见,这多损害他在黄毛和红毛心目中的形象啊!完了,从此抬不起头了!三轮车上有两只大塑料桶,从里面翻腾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弓子连忙岔开话头说,黄毛你拉的什么玩意?能熏死恐龙!黄毛吭哧吭哧地笑说,是泔水,喂猪的。
先委屈你,等会儿请你喝冰镇啤酒!这话让弓子又想起不久前的野树林生活,靠,那日子,太值得怀恋了!弓子问,你和红毛养猪?黄毛大声喘气,说来话长,哥你先歇着养伤,呆会儿我一毛不少地告诉你……黄毛将泔水送到养猪场,再回到他打工的地方,已是日薄西山,正是人们吃喝玩乐的前奏。
黄毛打工的地方名字叫“快乐港湾”,门脸不是很大,可里面却别有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