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还记得他们哥俩曾经把她家一只小鸡给活活捏死了,当时只有她看见了,可她不敢告诉父母,怕大人们又要干架。
那只鸡要是不死,长大了下蛋,蛋又孵小鸡,小鸡长大了又下蛋……吼吼,现在该有多少钱啊!这五百块钱,切,肯定不够,算了,吃点亏算了……有了钱,秧子只是完成了使命的一半而已,要和罗海海单独共吹生日蜡烛,道路还很曲折。
现在,老娘的监控十分严密,连中午给老爸送饭的机会也被剥夺了。
老爸现在宁愿多花三块钱在街边买盒饭,也不让她送饭了。
据说,这主意也是老娘出的。
老娘现在很少出门做钟点工,万不得已了就把秧子反锁在屋里,理由是最近附近好几个住宅小区发现白日入户盗窃打劫甚至杀人事件。
秧子一听老娘这样唠叨,心里就十分来气,心说你那点弯弯绕不如明说得了,忽悠谁啊?你们家有啥东西怕偷怕抢,坏人前世倒霉上头了才会闯进你家哩,就这趴在小胡同里的老旧房子还是租来的,连锅端了也够不上一张逃跑的火车票……当然,假如秧子敢跟她犟嘴,说你们家除了三个人,能有什么东西啊?她老娘一定反唇相讥道,你个傻丫头,你不就是咱家最大最值钱的宝贝啊?!其实,秧子老娘和老爸的宗旨很明确,跟在老家抗洪抢险一样,严防死守,直到开学。
一开学,那种针也很难插进的连轴转式的上学、学习、补课等招式,绝对能把这些孩子肚子里的那几道花花肠子给撑得马路一样笔直,白溜溜一览无余。
而要命的是,罗海海最后一次给秧子传递了这样的信息:他已经征得远在海外父母的同意,在本市最豪华的“肯德基连锁城”的十七楼(他是十七岁生日)预订了一个包间,当然,他对父母说是请几个要好的同学,其实就请了秧子一人。
唉,设身处地为秧子想想,你说这熬不熬人啊!秧子啊,你为什么不怒吼:我恋爱,我容易吗?同样感受熬人之苦的还有弓子。
夜。
月光一点点地从窗户的钢筋栅栏间挤进屋子,屋子里的各种声音也被照亮了似的,越发清晰响亮了。
杜虎的鼾声永远是主旋律,但黄毛尖厉的磨牙也是那么不谦虚,大有喧宾夺主之势。
其他几个人睡得很投入,像死了一样,毫无声息。
离家以来,弓子第一次失眠了。
因为秧子在QQ里又是无声无息了,莫非给她老爸送举报信的事被她发现了?靠,发现就发现呗,身正不怕影子斜,谁叫你斜了?不愿意再想秧子了,哪有这样拽的女孩啊?!弓子奇怪自己怎么会在半夜里,和星星月光互眨眼睛。
记忆中,每次无论是自然醒来或被老娘捅醒,面对的都是喧闹而烦扰的白昼,根本不知道夜晚是什么样子。
可今晚却在一片清醒中,把外面的喧嚣一点点送走,将自己送进安详与阒静。
原来夜晚这么沉重,这么干净。
睁着眼睛,弓子忽然感觉自己很正经,很成熟,很庄重,很严肃,也很忧虑。
他想,人是不是只有在夜晚睁着眼睛睡不着了,才会慢慢长大?否则自己怎么会突然想起许多人和事?那应该是大人们才会想的啊。
比如,眼下弓子就在想,父亲在南京打工怎么样,是不是也像他现在这样,吃人家的剩饭剩菜;是不是也想讨好老板,指望给多些工资,干清爽的活计;是不是也住这样的小屋子,在呼噜、磨牙和放屁声中迎接黎明……还有老娘,是不是还在跺着脚骂他。
记得这次出门,他留了字条,说是去南京了,她会不会打电话给老爸,假如知道他弓子根本不在南京,老娘会不会发狂并发疯……开学前,父亲照例会回来,每次为了学费,他们夫妻都会干一架。
印象中,父亲回来除了送钱,就是干架。
今年自己应该不应该把积攒的这些钱贡献出来?假如拿出来,他们夫妻或许就不会吵架了。
现在床下木箱里锁着三百块,对了,要不是充好汉请黄毛、小翠他们吃火锅,现在应该有七百了,加上老板娘要开的工资,离开时,差不多能有一千块了……唉,荆蔓老爸出事了,害得白扔了四百块!对了,荆蔓老爸出事了,荆蔓会怎样啊?有时间的话,去网上呼她,安慰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