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报纸上说，“非典”将改变国人的卫生习惯，全国都在消毒，全国都在大扫除，这真是一次清洁国土和环境的伟大行动，是几千年来的中国绝无仅有的一次。而被外国人深恶痛绝的陋习随地吐痰，从过去的5元罚款涨为50元（北京），但立即又被上海的200元高额罚款所打破。看来，干干净净的城市和生活似乎就要到来了。但这只是城市，对广大的中西部农村来说，我以为任重道远。在我所常去的山区里，走进村子，到处飘散着浓浓的臭味——主要是畜类粪便的臭味，鸡关在堂屋（客厅）里养不说，牛栏与猪圈全是污水横流，山区土地多贫瘠，只能指望猪来沤肥了，于是一些可怜的猪只能站在沤肥的污水烂草中，四蹄泡得发黑，连睡觉也没有干草。有一阵子在鄂西北，我见到餐桌上的猪蹄就条件反射地作呕。厕所也大多是两块木板一个洞，苍蝇与蜜蜂共舞，花香与臭气同飞。这只是表象，在它的背后是贫困，我们现在重新正视贫困，也许对那些惯于说谎造假的官员们是一种警醒。小康村的标准莫非就只是能吃饱饭么？“数字官员”们所热衷的是怎样用神话创造他们的政绩，真正对农民命运的根本改变是没有什么热情的。这当然只是某些地区，但在我所见的农村，却并不鲜见。
而且，更深处的东西是因为城乡利益分配和福利的不公。改革二十多年来，农村的医疗体系几近崩溃，上世纪70年代的合作医疗到了21世纪经济大发展的今天，却不能享受了，农民生了大病，几乎无法医治，只能等死，好像这个社会抛弃了他们，这样的现状能抵御突来的流行疾病的袭击吗？对医院的害怕可能是农民的条件反射，因为那儿将刮尽他们所有的家产，让其倾家荡产。因而有许多报道说从医院逃出“非典”患者和疑似病人也就不奇怪了——他们害怕出不起医疗费，宁愿舍弃自己的性命，也不要连累家人。谁有钱会有病不看呢？谁不怕死呢？钱，贫困的农民认为医院那样的高消费区并不是他们能呆的地方。好在，我看到温家宝总理在电视上终于宣布：农村患者治疗“非典”全部报销，连生活费也由政府支付——在这种灾难袭来时，农民终于享受到了城里人多年来享受的公费医疗，这是一次多么沉重的享受。然而，我相信农民兄弟们想到的是，以后的所有其它疾病，也能像城里人这样享受吗？进了医院不再想逃之夭夭。作为社会主义大家庭的一份子，他们同样具有人的尊严和价值。
“非典”是一场灾难，可是，也许是一个机会，农民的看病问题，农村医疗的问题，政府某些部门长期忽视的重大民生，将会提到议事日程上来了。
第二章 短论·短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