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蒙精神对于20世纪中国文学的价值意义已为学界所共识。新时期,竞相论说的启蒙话语曾经是令人振奋的时代强音,但很快的,各种强烈质疑和严厉诘问的声音甚嚣尘上,启蒙在中国内地交上了“华盖运”。新时期文学和启蒙价值都是学界早已熟稔却又缠绕不清的话题,不断言说又无法穷尽其意义。启蒙对于新时期文化语境中的知识分子,既形成了强大的压力,又具有巨大的磁力。面对汗牛充栋的关于启蒙研究的论述,强烈的学术期待和急于突破的现实困难共存并置。无论是充满热情的推崇还是言辞激烈的拒斥,都可能存在着在新时期启蒙思潮简单化的倾向,或是忽略了历史背景,或是泛化了启蒙概念,或是忽视了启蒙价值的精神变异。新时期启蒙话语充满了学术陷阱,又不断地刺激研究者进行学术探险,使你皓首穷经,冥思苦想,又使你魂牵梦萦,难以释怀,其间甘苦自知。
面对庞大又复杂的世纪命题,在很长时间中我感觉自己一直在边缘徘徊,阅读了大量的哲学、历史学和文化学层面的中外启蒙研究论述,还是无法树立足够的学术自信。确定了在文学本体层面展开新时期文学启蒙价值的探讨后,我才发现启蒙文学的审美形态吸纳了启蒙精神哲理化的特质,并不是对普泛化的启蒙概念的简单挪用。启蒙叙事既吸收了启蒙的精神内涵,又依循文学规律通过体验和想象进行再创造,从而形成了契合启蒙理念的叙事模式、情节结构、主题意象和形象类型,构成了启蒙叙事的独特审美形态,这是将启蒙话语设限于文学领域后才获得的新发现。而文学实践的探讨对于深化和细化启蒙价值理念是最富说服力的,也是20世纪中国文学在吸收西方文化后极富创造性的成就。这些文学创作实绩在概念化和抽象化的宏观研究视野中易被遮蔽和忽略。思路打开后,真有种欣喜若狂的感觉,我意识到可能找到了打开天窗的一条缝,通过缝隙向外透射着一道微弱的“理性之光”。
回想当初选择这个论题,确有些初生牛犊的味道,可能是导师吴秀明教授“博士论文就要选难题”的一句话,无意间激发了我的勇气。在查找资料的过程中,在开题报告时,在进入论文写作过程中,甚至在博士论文答辩后,我都时时地感受到压力的存在,几乎每一小步进展都需要突破困难才能获得。从2001年到2006年,完成博士论文后又完成博士后出站报告,才总算基本完成论题的框架搭建,毕竟,关于20世纪中国启蒙文学的经验和教训是具有重要历史意义和学术价值的命题。好多次,很想放弃这种艰涩的思考,这种学术的“折磨”,所幸有师友的勉力支持,才有了拙著的面世。
书稿即将付梓之际,我内心充满了欣悦还有些许的酸涩。当初自己在懵懂中定下选题时,儿子蒙昧未开,如今他已经好像饶有兴趣地问:“什么是启蒙?”以他的年龄,问得太早了。杭州和苏州,是中国两个美丽又充满了美妙传说的城市,我曾经匆忙往返于被誉为天堂的城市之间,面对着新时期文学,解不开启蒙这个心结。
应该说,在学术道路上,我很幸运。仙逝的硕士导师郑择魁教授给予我如父的恩泽,他高尚的道德情操和严谨的治学态度给我留下了最可珍贵的精神财富。博士生导师吴秀明老师,他的问题意识,他的当下立场,他的认真,他的低调,时刻都在影响着我的思考和研究。这个论题的完成凝结了他大量的心血,从选题、写作、修改、完稿,都是在与他的沟通、交流中逐步完善的。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他的学术关怀和人生指导,让我很难用语言来表达。朱栋霖老师及时的点拨让我继续深入地完成本论题研究。在苏州大学文学院做博士后研究期间,他的鼓励让我可以从容地思考,得出自己的创见。南京大学的董健老师对论文提出过许多富有建设性的建议,使我受益匪浅。本书的完成还承蒙南京大学张光芒老师,华东师范大学陆晓光老师,河南大学孙先科老师,苏州大学王尧老师、汤哲声老师,另外还有许多师友同学不遗余力的支持,在此谨向他们表示衷心的感谢!
陈力君
2007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