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既然如此，他也什么都不必给他们，给这个世界留下任何东西！
苍天弃吾，吾宁成魔！
反手拔下背上的冰剑扔在地上，他的双眸已然化为一片深深血红色，凛凛的杀气掩不住地散发出来。
握着剑，他刚向前踏出一步，忽而一红一紫两道身影自侧边掠出，挡在了他面前。
“想杀魅雪，先过我这关！”绯衣翩翩的女子，是绯舞。
而旁边一身紫衣的正是紫河，他带着一脸的慵懒和无奈，啧啧叹道：“竟然又碰面了，还真是孽缘。”
慕容千夜冷冷看着他二人，一双血色的眸子冷若千年寒冰，闪着刺人肌骨的寒光。
蓦地，他身形一晃，没有攻向他们，却是掳过了一旁的碧灵。
他的手，毫不留情的直直刺穿了她的胸口。
“夜……”在碧灵瞪大的不可置信的双眼瞪视下，缓缓取出了她体内那一块幻冥之玉碎片。
覆手一翻，他的手心里赫然是七片泛着微光的幻冥之玉碎片。
想不到，他竟然全都集齐了！
“这一次，我放过你们，下一次，我便遇神杀神，遇人杀人，谁也不能阻止！”将碧灵无情的推开，他的声音冷若寒冰，一字字吐出，不带任何感情。
而他的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有如一座冰山之巅上冰封了万年的雕像，封住了所有的思想，所有的感情，余下的，只是满身的煞气！
转身，他一步步朝前走，身后，血一滴滴滑落，在地上绽出一朵朵血花，灼痛了笑笑的双眼。
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笑笑……萧笑笑！”魅雪转眸看着笑笑崩溃失神的样子，伸手牢牢扶住她的肩，沉眉道：“镇静一点！”
“魅雪……”笑笑泪眼迷蒙地看着他，失措而无助：“怎么办……怎么办……他对我一直很好，可是……可是我却刺伤了他……害他变成了那个样子……”如果他真的变成了嗜杀的恶魔，那都是她的错！
魅雪将她紧紧抱入怀中，这样的她让他痛心：“你没有错！你只是想救我，若是真要说错的话，便全怪在我身上好了。”
因为他，为了他的那一点尊严，死也不肯交出幻冥之玉碎片。
“可是……可是……”她拼命地摇着头，思绪一片混乱，始终不能接受她所犯下的错。
忽然，一只手在她颈项轻轻一点，她身子一软，倒在了魅雪的怀里。
“你做什么？”魅雪冷眼看着紫河，对于他突然的出手，有些隐怒。
紫河看了笑笑一眼，轻轻叹息了一声：“她的情绪太不稳定，还是让她睡一下的好。”
魅雪抱着笑笑，眯眸看着他和绯舞，眼中闪过一抹凌厉的寒光：“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魅雪……”绯舞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正想说什么，却是被紫河淡淡打断。
“在说这些废话之前，是不是该看看那边那个女人？她好像快死了哦！”紫河随手指了指倒在一旁血泊中的碧灵，冲魅雪挑了挑眉。
魅雪看着碧灵不由微微一蹙眉。
她是流月所重视的女人，虽然不喜欢，但是，她若是死了，流月只怕会……
“月……”濒死的女子，吃力地转过眸，看着魅雪，眸中带着一丝请求，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能说出话来：“请带我……再去见月一面……”
“你……”魅雪脸上闪过一抹诧异，若有所思般地拧起了眉。
“她的魂魄快要散了。”紫河看着她，悠悠道：“真是奇怪，一般来说，只有死后一段时间魂魄才会散，她竟然这么快就要散魂了？”
魅雪淡淡道：“因为她死过一次，魂魄一直是靠幻冥之玉碎片凝聚在体内不散。”
如今碎片被取走，就算有流月的内丹，也无法凝聚她的魂魄。
“红莲！”一声痛心的低呼，夹着无可名状的悲痛，却是不知何时到来的流月。
他的内丹在她的体内，在她受伤的那一瞬间，他便已经感应到而醒过来。
只是，他来的……还是太晚了么？
他面色苍白地奔到碧灵身边，扶起她，右手压在她流血的伤口，却怎么也阻不住不断涌出的鲜血。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还是救不了你？”
难道他又要再一次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死去，而他……却无能为力？
“月……”碧灵艰难地睁开眼，唇角却是浮起一抹欣慰的笑容，缓缓伸出染血的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脸：“不要紧……你来了……就好。”
那样熟悉的笑容，让流月的神色不由一怔。
然后，幽蓝的眸子一瞬间绽现雪亮的光芒。
“红莲……你……”
碧灵微微牵动嘴角，看着他的眸子里却透着一抹深深的伤：“对不起，月……我想起来了……一百年前的我……红莲的我……都想起来了……”
也许，是因为魂魄快要散去的关系，记忆一下子反而变得清晰起来，就连前世的记忆，也全都如潮水一般涌现在了脑中。
百年前的那件惨剧……
百年前，她所爱过的人……
还有……
她所负的人……
流月抱紧了她：“红莲，先别说话了，我会帮你治好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一定不会让你死！”
哪怕，用他的命来换，也在所不惜！
碧灵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却是轻轻摇了摇头：“不，月……听我说……一百年前……一百年前，是我引夜来的……是我……害死了你所有的族人……”她的声音，虚弱的仿佛风轻轻一吹便会散去，但每一个字，却是如此的清晰。
流月有如被雷击一般，身形蓦地一震，带着满脸的惊愕，怔怔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拿到银狼族内的幻冥之玉碎片，才接近你的，说要嫁给你……也只是个幌子……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我所爱的夜……你……不过是被我欺骗利用了而已……”
“你说谎！”流月不相信地打断她，神色却是渐渐有些激动起来：“你明明为了救我，被他所杀……”
“那是个意外……”她轻轻笑了笑，带着淡淡的倦浅浅的哀：“我没想到，会让你灭族，所以……救你……只是一时的内疚而已……我……从没爱过你……”
所以……不要再对我好……不要再为我付出那么多……我……不配……
我……从没爱过你……
轻轻的一句话，却有如一记闷雷重重砸在他的心上，一阵钝痛。
碧灵的话，让流月整个人僵凝了，俊脸刹那间灰白如死。
这……就是百年前，灭族背后的真相么？
他曾经最爱的女人，现在告诉她，一切都只是个骗局，她根本不爱他！
所以，转世之后，她才会将他忘得干干净净。
却是……又再一次爱上了慕容千夜！
这让他，如何接受？
“为什么要告诉我？为什么要让我知道？”他看着她，声音轻荡荡风一吹便散。
“是啊……为什么要告诉你呢……”碧灵轻轻的、呢喃般的浅笑着，眼眸中却透着复杂而又意味不明的光芒：“也许，是不想你再当个傻瓜，继续追寻着我的转世吧……”
他已经追寻了她一百年。
够了，已经够了！
她实在承受不起，也不配他对她如此深的爱。
因为，她能给他的，只是伤害。
流月却忽而轻轻笑了起来：“你说不爱我，为何还要为我考虑？红莲，你现在所说的一切才都是谎话。”
他绝对不相信，她对他，不曾有过一丝丝的情意。
碧灵怔怔地看着他，眼中似有了丝惊惶，忽然不停地咳嗽起来。
胸口，血迹蔓延的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她面色苍白地别开了目光，声音异常的虚弱：“你不必误会……我只是……不希望下一世……你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其实，她有没有下一世，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下一世，我不会再去打扰你，但是，我却绝不会放弃寻找你！”流月眸光蓦然变得雪亮而坚定。
他可以不插、入她的生活，但是，他一定会守着她。
一直……一直……
碧灵神色却渐渐有些激动起来：“你是白痴么？我都说不爱你了，我都说我是你被灭族的罪魁祸首了，你做什么还要这么执着？你就不会恨我么？”
流月静静地看着她，唇角绽出一抹飘忽的浅笑：“我恨你……但是，我爱你却比恨你更多一些。”
碧灵怔了一下，微微抿紧了唇，闭上眼，有泪轻轻滑落眼角，一声叹息喃喃溢出嘴角：“真是……傻瓜。”
傻到……让她不忍再伤害。
身体，因为血液的流失，渐渐变得冰冷。
然而，她的心，却忽然间变得温暖起来。
很暖，很暖……
流月仍旧不放弃地试图止住她的伤，她只是伸手抚上了他的脸，看着他微笑：“月……答应我最后一件事……一定要……好好活着！”
然后……
她的手慢慢地垂下，双眼缓缓地闭上，唇角却带着一丝靥足的浅笑。
月……如果还有下一世……
我究竟是爱夜多一些还是爱你多一些，待到那时，再说与你听……
流月静静地看着碧灵的生命在自己的怀里渐渐消逝。
感觉着她的身体一点点地变的冰冷。
他的脸上没有激动也没有愤恨，只是如死水一般的沉寂。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让人以为，他就要这样化为石像的时候……
他忽然抱着碧灵的身体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里？”魅雪微凝着眸，淡声问他。
“与你无干。”他面无表情，语气是那样的淡然，淡得没有一丝感情，声音如平缓的水波，流过无痕。
“你杀不了他。”魅雪看着他，皱了皱眉，一双眼睛明亮得仿佛穿透他的灵魂，看清他所有思想……
到底与流月相识了百年，他很清楚流月此时的想法。
“那又如何？”流月语气不轻不重，自唇缝中挤出的字眼却是极度嗜血的：“他，我杀定了！哪怕是同归于尽！”
魅雪蹙紧了眉，沉吟道：“与其你一人去冒险，不如与我们一起……”
“与你们一起？”流月忽然冷笑了一声，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带着轻嗤，转回脸冷冷看着他：“若不是你阻止了我，我怎么会放任她一个人离开？而你，明明在这里，为什么没能阻止她被杀？为什么你没能救她？呵……雪狐王，我此生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信错了你！”
说完，他再也不看魅雪一眼，径直离开。
“啊呀啊呀，死狐狸你做狐狸做的还真是失败啊！连你曾经最信任的朋友，都不再相信你，弃你而去……啧啧，实在是可悲啊，太可悲了！”紫河弯弯的嘴角边，满是幸灾乐祸的笑容。
魅雪的脸色，有些沉冷。
却是难得的，没有任何反驳的话语。
这一次，是他的错。
他不仅没能护住朋友的女人，还要让自己的女人来救他！
一切，都是他那该死的自尊和骄傲的错！
绯舞看不过去，握紧手中的鞭子，便是一鞭朝紫河抽了过去。
紫河闪身避过，挑眉看着她：“你这是做什么？”
绯舞冷冷道：“让你这条臭蛇的嘴，快点闭起来！”
魅雪只淡淡看了他二人一眼，不再理会，抱着笑笑，转身朝“花满楼”走去。
“如何？”魅雪看着替笑笑诊断完的锦绣，蹙眉问道。
虽然是紫河施术让她昏睡，但是如今已过了三天三夜，她却一直未曾醒过来。
锦绣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身体并无异常，想必是受了太大的刺激，所以潜意识不愿醒来。”
刺激？
魅雪微微皱起了眉头，目光复杂地看着静静躺在床上，双眼微闭的笑笑。
是因为刺伤了慕容千夜的关系么？
魅雪守在一直昏睡不醒的笑笑身边，已经是第五日了。
“死丫头，你到底还打算这样睡多久？”魅雪坐在床边，静静凝望着那张清丽的睡颜。
他的声音，自齿缝间，一个字一个字地逼出。
带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抚过她的面庞，带了些怜惜的缓缓摩挲着。
只是，躺在床上的人儿，却仍旧没有半分反应。
他不知道，她还要这样一直沉睡多久。
他只知道，听不见她的声音，看不见的笑容……
很寂寞……
“臭小子，竟然弄成了这副狼狈的模样，简直是丢了我雪狐族的脸！”冷不防，一个声音悠悠传来，带着轻嗤。
魅雪冷冷转过头，看着走进屋来的那苍白如雪却皎洁如玉的英俊脸庞，只轻哼一声：“老东西，你又来做什么？”
“幻冥之玉碎片被集齐，发生这么大的事，我又怎么能不来？”寒镜随手拂了拂衣袖，然后径自在一旁的桌前坐下：“你这小子，养你这么大，就没有一件能让我不操心的事！”
“没人求着你多管闲事。”魅雪眉弯一挑，声音依旧不冷不热。
“臭小子，对自己老子说话就不能客气一回？”寒镜瞪他一眼，若是有胡子，定然也吹翘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