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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李商隐:仕途平庸,诗著“无题”

李商隐(公元813~约858年),字义山,号玉谿生、樊南生。晚唐著名诗人。原籍河内怀州(今河南沁阳),祖辈迁荥阳(今河南郑州)。诗作文学价值很高,他和杜牧合称“小李杜”,与温庭筠合称为“温李”,与同期的段成式、温庭筠风格相近,且都在家族里排行十六,故并称为“三十六体”。其代表作《锦瑟》、《无题》、《夜雨寄北》、《乐游原》等。文宗开成二年(公元837年)进士及第。但因处于“牛李党争”的夹缝之中,一生仕途很不得志。在《唐诗三百首》中,李商隐的诗作占二十二首,数量位列第四。作品收录为《李义山诗集》。

家道衰微,从小孤贫

在李商隐十岁前后,他的父亲在浙江幕府去世,他和母亲、弟妹们回到了河南故乡,生活贫困,要靠亲戚接济。在家中李商隐是长子,因此也就同时背负上了撑持门户的责任。后来,他在文章中提到自己在少年时期曾“佣书贩舂”,即为别人抄书挣钱,贴补家用。还由于从小孤贫,家道衰微,因此他更加看重骨肉之情。同时,早年的经历使他养成忧郁、敏感、清高的性格,这些特征既大量地从他的诗文中流露出来,也表现在他曲折坎坷的仕途生涯。

李商隐的启蒙教育,一是父亲对他的影响,二是回乡后遇到一位同族叔父。这位堂叔父曾上过太学,但没有做过官,终身隐居。据李商隐回忆,这位叔父在经学、小学、古文、书法等方面均有造诣,而且对李商隐非常器重。受他的影响,李商隐“能为古文,不喜偶对”。大约在他十六岁时,写出了两篇优秀的文章,即《才论》和《圣论》,获得一些士大夫的赞赏。这些士大夫中,就包括时任天平军节度使的令狐楚。

令狐楚是李商隐求学生涯中又一位重要的人物,他本人是骈体文的专家,对李商隐的才华非常欣赏,不仅教授他骈体文的写作技巧,而且还资助他的家庭生活,鼓励他与自己的子弟交游。在令狐楚的帮助下,李商隐的骈体文写作进步非常迅速,由此他获得极大的信心,希望可以凭借这种能力展开他的仕途。在这一时期,即大和四年(公元830年)的《谢书》中,李商隐表达了对令狐楚的感激之情,以及本人的踌躇满志:“微意何曾有一毫,空携笔砚奉龙韬。自蒙夜半传书后,不羡王祥有佩刀。”

步入仕途,陷牛李党争

开成二年(公元837年)李商隐考中进士,年末,叔父令狐楚(恩师)病逝。在参与料理令狐楚的丧事后不久,李商隐应泾原节度使王茂元的聘请,去泾州(今甘肃泾川北部)做了王的幕僚。王茂元对李商隐的才华非常欣赏,甚至将女儿嫁给了他。从李商隐后来的经历中可以看出,这桩婚姻将其拖入了“牛李党争”的政治旋涡中。

李商隐的尴尬处境在于:王茂元与李德裕交好,被视为“李党”的成员;而令狐楚父子属于“牛党”。因此,他的行为就被很轻易地解读为对刚刚去世的老师和恩主的背叛。李商隐很快就为此付出了代价。在唐代,取得进士资格一般并不会立即授予官职,还需要再通过由吏部举办的考试。

开成四年(公元839年),李商隐再次参加授官考试,顺利通过,得到了秘书省校书郎的职位。这是一个低级的官职,但有一定的发展机会。没过多久,他被调任弘农(今河南灵宝)县尉。虽然县尉与校书郎的品级差不多,但远离权力的中心,显然会使以后发展受到影响。李商隐在弘农任职期间很不顺利,他因为替死囚减刑(“活狱”)而受到上司陕虢观察使孙简的责难。孙简很可能以某种不留情面的态度对待李商隐,使他感到非常屈辱,难以忍受,最终以请长假的方式辞职。凑巧的是,在此前孙简正好被调走,接任的姚合设法缓和了紧张的局面,李商隐勉强留了下来。但他此刻显然已经没有心情继续工作,开成五年(公元840年)就再次辞职并得到获准。

踌躇满志,事故频发

辞去了弘农县尉,李商隐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于武宗会昌二年(公元842年)设法又回到秘书省任职。这一次,他的职位(“正字”)品阶比三年前(“校书郎”)还低。即便如此,李商隐毕竟又有了一个新的发展起点。对李商隐而言,另一个好消息是宰相李德裕获得了武宗充分的信任,这位精干的政治家几乎被授予全权处理朝政。李商隐积极支持李德裕的政治主张,他踌躇满志,有理由期待受到重用的机会。作为一个关心政治的知识分子,李商隐写了大量这方面的诗歌,留存下来的诗歌约有一百首。其中《韩碑》、《行次西郊作一百韵》、《随师东》、《有感二首》等,是其中比较重要的作品。

然而,李商隐重入秘书省不到一年,他的母亲去世。他必须遵循惯例,离职回家守孝三年。这意味着年届而立的李商隐不得不放弃跻身权力阶层的最好的机会。这次变故对李商隐政治生涯的打击是致命的。他闲居在家的三年(会昌二年末至会昌五年末),是李德裕执政最辉煌的时期。错过了这个时期,随着不久之后武宗的去世,李德裕骤然失势,李商隐已经难以找到政治上的知音。会昌三年(公元843年),李商隐的岳父王茂元在代表政府讨伐藩镇叛乱时病故,使李商隐的处境更加困难。

李商隐在闲居的几年里处理了一些家庭事务,其中最主要的一项工作,就是将一些亲属的墓葬迁回到故乡的家族墓园。这种维护家族荣誉的努力多少使他获得心理上的满足。从现存的部分诗文中可以看出,李商隐尽量调整自己的心态,淡化对政治生涯的兴趣和期待。他有时从事农耕,声称自己“渴然有农夫望岁之志”,模仿陶渊明的风格写作田园诗歌。

幕府十载,仕途耗尽

会昌五年(公元845年)十月,李商隐结束了守孝,重新回到秘书省。此时,武宗与宰相李德裕富有效率的合作关系已经到了晚期。次年三月,武宗去世,传言他是由于长期服用道士进献的长生药而中毒身亡。经过一系列的宫廷斗争,宣宗李忱即位,他反对武宗的大部分政策,尤其厌恶李德裕。曾经权倾一时的宰相李德裕及其支持者迅速被排挤出权力中心。在宣宗本人的支持下,以白敏中为首的牛党新势力逐渐占据了政府中的重要位置。

这一年,李商隐在秘书省任正字。由于支持李德裕的政治纲领以及之前就被令狐绹等人视为背叛,他不大可能分享牛党的胜利。尽管他的职位几乎低得不值得在权力斗争中被排挤,但仍然可以想象他的郁闷心情。因此,当大中元年(公元847年)桂管观察使郑亚邀请他往赴桂林任职时,他几乎没有犹豫。而这一次,李商隐作为郑亚的幕僚前往桂林时,他也许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仕途已近末路。在之后的十年间,他将在幕府游历中逐渐耗尽所有的政治热情。

大中元年(公元847年)三月,李商隐告别家人,随郑亚出发,经过两个月左右的行程,来到距京城大约五千里以外的南方。郑亚的这次南迁,是牛党清洗计划的一部分。李商隐愿意主动跟从一位被贬斥的官员,表明他同情李德裕一党。另一方面,也显示对自己的升迁不再抱有信心了。在桂林不到一年,郑亚就再次被贬官为循州刺史,李商隐也随之失去了工作。大中二年秋,他回到京城长安。据《北梦琐言》中记载:在令狐楚去世后多年的某个重阳节,李商隐拜访令狐绹,恰好令狐绹不在家。在此之前,李商隐已多次向身居高位的令狐绹陈诉旧情,希望得到提携,都遭到对方的冷遇。感慨之余,就题了一首诗在令狐绹家的厅里:“曾共山翁把酒时,霜天白菊绕阶墀。十年泉下无消息,九日樽前有所思。不学汉臣栽苜蓿,空教楚客咏江蓠。郎君官贵施行马,东阁无因再得窥。”委婉地讽刺令狐绹忘记旧日的友情。令狐绹回来看到这首诗,既惭愧又惆怅,于是令人将这间厅锁起来,终生不开。后来又有人说,这首诗令狐绹恼羞成怒,很想铲除题诗的墙壁,但由于这首诗里出现了他父亲的名字(“楚”),按照当时的习俗,他无法毁掉诗作,就只好锁上门不看。也因此更加嫉恨李商隐。

在李商隐用于交际的诗作中,写给令狐绹的几首诗,比如《酬别令狐补阙》、《寄令狐郎中》、《寄令狐学士》、《梦令狐学士》等,特别引人注意,为解释他与令狐绹的关系提供了直接的证据。

夕阳晚景,郁郁寡欢

大中五年(公元851年),李商隐经历的另一次重大打击,是他的妻子王氏在春夏间病逝。家庭的巨大变故并没有给李商隐很长的时间去体验痛苦。这年秋天,被任命为西川节度使的柳仲郢向李商隐发出了邀请,希望他能随自己去西南边境的四川任职。李商隐接受了参军的职位,他在简单地安排了家里的事情之后,于十一月入川赴职。他在四川的梓州幕府生活了四年,大部分时间都郁郁寡欢。他曾一度对佛教产生了很大的兴趣,与当地的僧人交往,并捐钱刊印佛经,甚至想过出家为僧。梓幕生活是李商隐宦游生涯中最平淡稳定的时期,他已经再也无心无力去追求仕途的成功了。

李商隐一生仕途坎坷,心中的抱负无法得到实现,于是就通过诗歌来排遣心中的郁闷和不安。《安定城楼》、《春日寄怀》、《乐游原》、《杜工部蜀中离席》是流传得较广的几首。其中,创作的《乐游原》诗:“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表达了他此时的心境。但值得注意的是,这类内容的作品中许多七言律诗被认为是杜甫诗风的重要继承者。

大中九年,柳仲郢被调回京城任职。出于照顾,他给李商隐安排了一个盐铁推官的职位,虽然品阶低,待遇却比较丰厚。

“文学成就”

李商隐通常被视作唐代后期最杰出的诗人,其诗风受李贺影响颇深,在句法、章法和结构方面则受到杜甫和韩愈的影响。王安石云:“唐人知学老杜而得其藩篱者,唯义山一人而已。”李调元《雨村诗话》认为:“学杜而处处规,此笨伯也,终身不得升其堂,况人其室。唐人升堂,唯李义山一人而已。”叶绍蕴《石林诗话》云:“唐人学老杜,为商隐一人而已;虽未尽造其妙,然精密华丽,亦自得仿佛。”许多评论家认为,在唐朝的优秀诗人中,他的重要性仅次于杜甫、李白、王维等人。就诗歌风格的独特性而言,他与其他任何诗人相比都不逊色。赞赏李商隐诗歌和批评他的人,所针对的都是他鲜明的个人风格。后世许多诗人模仿李商隐的风格,但没有一位被认可。

此外,李商隐的诗词藻华丽,并且善于描写和表现细微的感情,叶嘉莹认为李义山的诗感受精微锐敏、心意窈眇幽微,足以透出于现实之外而深入于某一属于心灵之梦幻的境界。

“点评”

李商隐一生纠缠于政治派系与恋爱的痛苦中,养成感伤抑郁的性格。作品中多含有讽刺意味,大半借托史事,寄其吊古伤今之意。其中以“无题诗”千古流传,共有十五首。其爱情诗手腕高妙,严肃而不轻薄,清丽而不浮浅。在唐代诗坛上李商隐独辟蹊径,开拓出寄情深婉的新境界。他的诗歌艺术不仅哺育了从晚唐的唐彦谦、吴融、韩偓直至清代钱谦益、吴伟业、黄景仁、龚自珍、李希圣、樊增祥诸诗人,还流衍于后世词坛,直接影响了一部分婉约派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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