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话说完,雪雁忙走上前,手里托着一只荷包,送到宝钗面前。宝钗伸手接了,方笑向黛玉道:“林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姐妹之间,还说这些话,岂不生分?要说,这世上,最难得的便是心意。你能来,便是你的心意,又何必再破费。”
正好贾母瞧见,忙喊宝钗:“宝丫头,拿来我瞧瞧,林丫头送了你什么好东西?”
宝钗忙笑着上前,双手捧着荷包地到贾母面前,道:“老祖宗眼神真好,我才拿到手里呢,老祖宗便瞧见了。”
打开荷包,取出里面的东西,是一支金凤,凤眼是两颗米粒大小的红宝石,凤嘴衔着五六粒黄豆大小的东珠。除了做工精细些外,在贾府这样人家里,实在是很普通的一只凤钗。贾母细看了会子,依旧把凤钗放进了荷包里,笑道:“这手工到是不错,到底普通了一些,我那里还有一对老坑玻璃手环,倒是好的,鸳鸯,你去取来,给宝丫头。”
宝钗忙笑着拒绝:“老祖宗,这怎么使得,你老已给我做生日了,如今又送这样贵重的礼物,我一个小人儿,哪里承受得住?”
薛姨妈在旁边听见,忙拦住了鸳鸯,道:“老祖宗快不要这样,不过是个小孩子,这般场面,已是天大的体面。”
凤姐儿正好进来听见,心中猜了个大概,忙上前笑道:“老祖宗可是在分东西?果然老祖宗是疼孙女,不疼孙子媳妇的,我要是不赶了这个巧宗儿,只怕东西分完了我才知道呢。”一语说完,众人俱是笑了个倒仰。
贾母几乎笑岔了气,鸳鸯抚了半天的胸口,才缓过来,指着凤姐儿,笑道:“你这个猴儿,猴儿,你妹妹生日,不说把你那压箱底的宝贝拿一两样出来给你妹妹,你也好意思说这话。”
凤姐儿说了话,别人俱是笑得不行,偏她如无事人一般,就是这一点,更是叫人发笑。听言,凤姐儿道:“姨妈,您瞧瞧,我昨儿便说了吧,老祖宗出了那霉烂的二十两银子,指定会后悔,定是要想个法子叫我拿出来。这不,一日还没过呢,这就变着法儿的要了,还偏叫我没话说。”
说笑一阵,众人也都不提钗的事,黛玉也免了受人瞩目之罪。凤姐儿见众人渐渐止住了,这才笑着说:“笑话儿也听完了,老祖宗中午可要多吃半碗饭。”
贾母笑骂道:“今儿是你宝妹妹的生日,你倒来哄我高兴,岂不叫你姨妈看着心疼。”
凤姐儿笑道:“老祖宗高兴了,我们才都高兴呢,姨妈再不会怪罪的。”
薛姨妈忙笑着应了:“正是凤丫头这话。”
吃了饭点戏时,贾母一定先叫宝钗点。宝钗推让一遍,无法,只得点了一折《西游记》。贾母自是欢喜,然后便命黛玉点。黛玉压根听不懂戏,并不感兴趣,却也知贾母喜热闹,更喜谑笑科诨。一时也不知那一出是,遂不肯点,因让薛姨妈王夫人等。
贾母道:“今日原是我特带着你们取笑,咱们只管咱们的,别理他们。我巴巴的唱戏摆酒,为他们不成?他们在这里白听白吃,已经便宜了,还让他们点呢!”
说着,众人都笑了,黛玉便随意点了一出。贾母又命王熙凤点,凤姐儿便点了一出《刘二当衣》。果然是凤姐儿更了解贾母,贾母听后,果真更欢喜。然后宝玉、史湘云、迎、探、惜、李纨等俱各点了,接出扮演。至上酒席时,贾母又命宝钗点。
黛玉只听得头昏脑胀,半点精神也无。雪雁取了几次乌梅,方才略略好些。
宝玉看见,伸手扯了扯黛玉的衣袖,小声道:“可是累了,不若下去歇歇?”黛玉只是摇了摇头,也懒怠说话。
偏宝钗坐在宝玉身边,她早瞧出黛玉是不喜这些戏文,听见这话,因说道:“不碍的,若是累了便去老祖宗房里歇歇。”
黛玉正想着出去散散,借着这话,便要去与贾母说,偏史湘云听见几人说话,道:“安静看戏罢,闹得人连词也听不清了。”
宝玉讪笑道:“林妹妹不舒服,只得这几句。”又扭头对黛玉说:“我一向不爱这些打打闹闹的,没得闹得头疼,不若陪你一起歇歇。”说罢,起身便要拉黛玉下去。
黛玉浑身打了个激灵,若是和宝玉一起去歇息,还不如在这看戏呢。忙摆了摆手,强笑道:“我并不累呢,我倒是爱这热闹。”
好巧不巧,贾母偏就听见了黛玉这句话。扭头看着黛玉,笑道:“还是这个玉儿好,那一个玉儿最是可恶。玉儿,来,坐到老祖宗身边来。”
黛玉没奈何,挨着贾母坐了。宝玉讪讪一笑,道:“老祖宗偏爱林妹妹。”说得大家都笑了。
见贾母发话,湘云便也没得话说。于是大家看戏。
至下午,那一场戏散了,贾母因深爱那作小旦的,又想着这样冷的天,唱了这大半日的,又没个汤汤水水的,因命人带进来,细看时益发可怜见。因问年纪,才十一岁,大家叹息一回。黛玉因有心思,便细看了这孩子一回,果然神态上与自个儿确有些相像。又可怜他这般小的年纪便要在外讨生活,额外赏了他两串钱。
心中想着,此处情景倒是与原著差不多,却又不尽相同。正想着,不妨凤姐儿笑道:“这个孩子扮上活象一个人,你们再看不出来。”
黛玉微微一愣,心知来了,似笑非笑地看了凤姐儿一眼,后看着贾母问道:“我可是看出来了,老祖宗瞧着可像谁?”
贾母还未说话,史湘云接着黛玉的话笑道:“倒象你的模样儿。”宝玉听了,忙把湘云瞅了一眼,使了个眼色。
黛玉看见,心中并不领他的情,冷哼了一声。却听众人都笑了起来,都说果然不错。黛玉心里忍不住,再是坐不住,遂起身朝贾母福了一福,道:“老祖宗,今儿天晚了,我这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