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犹疑了会子,终觉着真要遇着什么,还是男子多一些的好。比起生命,名节又算得了什么,遂同意了。
那一日林海无时间,李氏带着明玉亲自送黛玉,看着她上了船才回去。水溶倒是想亲自去林府接黛玉,奈何林海不同意。
黛玉正在船舱里归拢箱笼等物品,便有水溶随身的小厮过来,黛玉隔着帘子问道:“什么事?”
来者是黛玉也认识,是常跟着水溶的那一个叫枫林的小厮。见黛玉问,忙躬身答道:“回姑娘的话,我家爷命奴才给姑娘送点心来。”
隔着湘帘,隐隐绰绰瞧见他手上果然提着一只小巧的红色食盒,“劳烦你提过来,回去替我向你家王爷说声多谢,劳他想着,只是这一路要多麻烦他了。我从家里也带了些吃食,本想着收拾好了便打发人送过去,给你家王爷尝尝,他倒是先送来了。整好你来了,我也就省些事,劳你一并带回去。”
并不用黛玉吩咐,含俏便在一旁麻利地收拾了几样装好,又从钱匣子里取了两个一两的海棠式的银锞子出来。黛玉话说完,含俏已收拾好了,又递给黛玉瞧了一遍,这才揭了帘子递给外面的枫林。
待枫林下了船,雪雁一面揭了食盒,把里面的点心一样一样拿给黛玉瞧,一面说:“北静郡王可真真是把姑娘放在心尖子上,这几样点心都是姑娘平日爱吃的。虽说不值什么,难得的是这一份心意,大爷二爷都没这般细致。”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雪雁不过是说水溶是一个很好的哥哥一样的人物,黛玉本就有些知道水溶的心思,自然便想差了,当下脸便红了,撂了手里的书,道:“……”
原来雪雁无意识的一句话,却叫黛玉想差了,心里又是欢喜,又是羞涩,因是被雪雁说出来,又觉着有些羞恼,撂了手中正整理着的书,道:“劳烦你快歇歇嘴吧,这一屋子的事儿,你还指望着我做不成?不过一盒子点心,还能越过两位哥哥去不成?”
说罢,黛玉掀了帘子打算出去走走,一手撑着湘帘,正打算扭头与雪雁含俏二人交待两句,却发现门外有人,定睛一看,正是水溶,不禁红了脸,呐呐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出声儿?”又有些责问。
水溶的面色有些惨白,见黛玉走出来,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笑道:“刚来,那些奴才们也不知躲到哪里偷懒儿去了,外面一个人也没有。”说罢,似乎没话可说,随口又问:“方才送来的点心,你吃着可好?”话刚出口,又有些后悔。
黛玉摇了摇头,扯了水溶的衣袖一下,当先走出了两步,笑道:“正收拾屋子呢,里面乱得很,就不请你进去坐了。我正想着去外面坐坐,没个人陪,可巧你就来了。”见水溶跟了上来,扭头看了他一眼,道:“我还没吃呢,早上吃得有些多了,这会子还没饿呢。”
见黛玉水溶两个出来,两个机灵的小子看见,早搬了椅子并高几出来。二人坐定,黛玉说道:“几个月没见,你倒是清减了。事情再忙,也要爱惜自个儿的身子。”许是水溶不似平日那般满面喜色,又是一身青色长袍,看起来更显清瘦。
说罢,又问:“汐姐姐怎么样?可还好?”
这样暖心的话,又叫水溶疑惑起来,黛玉把他到底放在什么地方呢?不过这样关怀的话语,还是令水溶欢欣起来,道:“我省得,只是最近出了一些事,略忙了些,倒没瘦。元宵时原是胖了一些,这会子倒是和年前一样了。”想到水汐,他似乎更高兴了,“自和你相识以来,四妹妹开朗了不少。对了,她还要我带一句话给你呢。”
黛玉忙问道:“什么话?”
水溶道:“她说多谢你的新样子,大嫂很喜欢,便是母妃,也爱得不行。”说罢,水溶看着黛玉半晌,笑道:“真不知你这小脑袋,每日里想些什么,尽是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黛玉有些赧然,不过被水溶说成每日不务正业一样,又有些生气,道:“哪里是稀奇古怪的东西,你就想不出来。”
正说着,小子倒了茶来,水溶端起黛玉面前的茶,又递给那小厮,道:“糊涂东西,你们姑娘原不喝茶,你巴巴的倒来作什么?”
黛玉抬眼一瞧,正是小九,见他要跪下磕头,略摆了摆手,笑道:“罢了,我原也没怪你,王爷又不能吃了你,怕什么?以后有什么不懂的或是不知道的就去问含俏姐姐或是雪雁,她们尽知道的,或是问高洁哥哥,也无不可。”又涎着脸对水溶说,“便是过年,我也没怎么好生喝一杯茶,既是泡好了,我也尝尝今年的春茶,可好?我都快忘了茶味儿了。”
见黛玉说得可怜,水溶颇感无奈,摇了摇头,叹道:“罢了,可只这一杯,再多可不行。”说着便把茶杯重新放到了黛玉面前。
似乎怕水溶反悔似的,黛玉忙忙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咂摸了两下,微微皱了下眉头。水溶看见,关切道:“怎么了?可是烫着了?”说着,自抿了一口,疑惑道:“水温正好啊。”
黛玉嘟着嘴,娇声道:“闻着香,喝着却是有些苦呢,回味却又醇香。”说着,又抿了一口,“好久没喝了,猛地喝起,倒是有些不适应了。”
听言,水溶拣了一块奶油炸的面果子放在黛玉面前的碟子里,笑道:“吃点子东西压压。”
黛玉依言吃了,道:“看着油腻腻的,往日也不爱吃它,就着这茶,倒觉着这味儿好了。”
江风徐徐,天倒没觉着有那么热了。二人坐在船头,有一句没一句聊着。这么一聊,便过去了近两个时辰。已是夕阳西下,晚霞映红了半边天。含俏过来请二人用晚饭,黛玉便邀水溶,“既在这里,不若留下一起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