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点了点了头,起身又向林老太爷告别,“老祖宗,那玉儿先回去了,晚上再陪老祖宗说话儿。”
林老太爷摆了摆手,道:“去吧。”
月莹也起身道:“老祖宗,小奶奶,小叔叔,莹儿陪玉儿妹妹去吧。”
几人俱是说:“也好,你们姊妹二人也有几月没见了,自是有话要说。”
月莹今儿一身月白的儒衣绸裙,取了刘海前的头发,顺着头皮编成了辫子,中间的发丝则挽成一个小髻,偏向左边,那根小辫则围着发髻的根部绕了一圈,辫子上,一溜插着米粒大小的红色珊瑚珠,髻上插了一只翡翠海棠式花簪,许是这玉包浆是红色的,海棠花便是就着那红色,细细雕琢出来,颜色渐变,竟是栩栩如生。鬓角压了一只白色宫制梨花,不过一两朵珠花。比之先前,倒是华贵了许多。下面的头发总编成一根辫子,垂在胸前,随着月莹走动,一摇一幌,又有些俏皮。
黛玉上前挽住了月莹的胳膊,一路走着,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说不出一句话来,良久,方说道:“姐姐,你这一年,过得可好?”
月莹轻轻点了点头,道:“姑妈对我很好,如亲生女儿一般,素姐姐和玲妹妹倒是退了一射之地,她们两个也不计较,反和我也如亲姊妹一般。”
黛玉点了点头,至林海这一代,也只林海和林淋二人了,林淋虽是蔗出,与林海相处也是十分要好,与亲生姊妹并无区别,林淋对几个外甥也是十分的好。
想起月莹就要嫁人这个事实,黛玉多少还是有些感叹,“想那一年,我还和你说,这一生,也不分离。不过几年,我们姊妹二人,已天各一方。虽不至于天南海北,却真真是南北各一方了,也不知下次相见,会在何时?”
月莹的胳膊稍稍紧了紧,却没说话,长长的一声叹息,是不是对即将逝去的闺阁生活的一种怀念呢?
想了想,黛玉又问:“东西可齐备了?”说到这,忽地想起带来的那一车东西,扭头看了月莹一眼,略有些歉意,伸手握了握月莹的手,道:“姐姐,你不要怪爹爹,他也想回来的,只是不能够,大哥偏偏又去了成都……”
月莹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淡淡恬静的笑容,回看了黛玉一眼,道:“怎么会呢,我可是那没心没肝的人?再说,小奶奶和小叔叔回来了,我心里也明白,虽小奶奶说的要回来伺候老祖宗,可不为着我,也不会回来这们早。你也回来了,我心里很高兴呢。哥哥虽不能亲自送我出阁,我却知道,他一定也记挂着我。”说罢,又冲着黛玉一笑,“这么热的天,真难为你一路又是坐船,又是坐车的赶回来,若是真有个好歹,可叫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说到后面,又是自责,又是担忧。
黛玉道:“罢了,你又说这些,可叫人说什么是好?既是一家子亲骨肉,这些生分话,便留着与旁人说去。”
月莹忙伸手安抚黛玉,道:“罢,罢,罢,我再不说了,可好?”
黛玉又说,“来时,李姨和我一起给你选了几套头面,都是今年京城的新样式,我们选了几套精巧雅致的花样,从家里拿的金子打的,宝石也是上好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以后留着送人,也是极好的。衣裳我叫菡萏和郁嬷嬷也给你做了,一年四季的衣裳,各做了八套,花样都是我想着你平日的爱好,新画的,衣裳的样子也略微改了些,我想着你定是会喜欢的。还是郁嬷嬷年纪长,知道的事多,放宽了些,若是按着我说的尺寸做,只怕就小了。还有一些家里用的小枕头,一套八个,那个是我亲手绣的,虽不如菡萏她们做的精致,却是我的心意。其它的,想着家里也定是预备齐整了,我们就没准备。不过,临来时,我从爹爹房里偷了一副梅叟的墨梅图出来,我知姐姐你一直很喜欢的,送你这个再合适不过。”后面这几句话,却是贴着月莹的耳朵说的。
月莹是哭笑不得,推开黛玉,不知是该欢喜,还是该骂她一顿,“你也太胡闹了,怎么能把叔父的墨梅图偷出来呢?我可是不要的。”
画虽是黛玉偷的,但没有林海的同意,又怎么偷得出来,不过是他们父女之间享受这种乐趣罢了。
黛玉涎着脸跟上去,挽住月莹的手,斜靠在她身上,娇声道:“我偷也偷了,拿也拿了,反正爹爹也是要骂我的。你若是不要,我不是白挨一顿骂。”
月莹颇感无奈,伸手扶住黛玉,道:“满身的骨头,咯得人骨头都是疼的。”
黛玉立起身子,笑道:“我没说你,你倒是编排起我来了。”一面说着,一面竟是揉着肩膀,龇牙咧嘴的,似乎真有多疼。
月莹笑着轻推了她一把,道:“罢罢罢,我是说不过你,只愿以后得一个比你厉害百倍的妹夫,看你可还这么牙尖嘴利。”
黛玉笑道:“姐姐也不害羞,这还没嫁人呢,连女婿也出来了。”
一句话,说得月莹红了脸,只是却没话辩驳,跺着脚,咬着牙,说道:“我看你可有这一天没有?”
黛玉也知她脸皮薄,遂也不再逗她。拉了月莹的胳膊,道:“好姐姐,我再不敢了,饶了我这一遭吧。”
玫儿瑰儿两个跟在后面,听言,均道:“姑娘,看玉姑娘可怜的,就饶了她吧。”
黛玉回首瞪了雪雁和含俏二人一眼,嗔道:“看着你家主子被人欺负,连声也不出一声儿的,还是玫儿瑰儿两个好。”
月莹没好气地说:“妹妹若是看着好,只管领回去。我可是不敢要她们两个了,胳膊肘尽是往外拐。”
黛玉笑道:“姐姐若是舍得,我可真就把她们两个领回去了,回头掉眼泪可别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