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解开心结,黛玉对水溶便抱着一种自然的态度。见此,更是欢欣。
本没打算选日子开业的,反是林海说,既是要经营,怎能不选个黄道吉日?纵眼一瞧,也只有八月初八这个日子最好。三月之期正好过去,地里的麦子,园子里的果子也正好成熟,自成一景。
展眼进入八月,管事的娘子是早选好了的,预备着用的丫头婆子规矩也学好了。李氏心中也是极好奇,说是要与黛玉敲打一下伺候的仆妇,与黛玉一起,带着丫头婆子,住到了庄子里,见黛玉有模有样地领着人布置各个房间、院子等,十分妥帖。又见这里物什新颖,欢喜异常,除了略有一两个从庄子上提上来管理花草树木的媳妇婆子稍显愚笨外,倒是没什么需要她操心的,遂好生玩乐了几日,至初七,方领着明玉回府。
请帖是早准备好了的,水汐主动揽过这活。因知黛玉不喜那些钻营之人,便只给那些她自个儿瞧得上眼的几家小姐送了过去,只说请她们做客。
至于三春、宝钗、史湘云几人,黛玉犹豫了几日,终究还是没有相邀。无事贾母还要找点事与林府拉扯上,何况是这自送上门的,何苦无事找事呢?
展眼便到了初八,毕竟是第一次做生意,又是闲居第一日待客,黛玉心里很是激动,也有些紧张,连早饭也不得好吃。
眼看着日头挂到了正中间,也没见前面有人进来回话,黛玉难免有些失望焦虑、患得患失,又一次问雪雁:“你亲自去前头看看,可是那些丫头们偷懒儿?今儿是第一天,可不能怠慢了客人。”
观黛玉脸色,便知她是急的,雪雁心内也有些着急,只是少见黛玉这个样儿,也是想替她解忧,忍不住便打趣道:“姑娘不急,这几日王嬷嬷敲打得厉害,谁还敢在老虎头上拔毛?”又说:“时辰还早呢,姑娘请想想,都是千金小姐,早些的也就卯时正二刻起床,晚些的只怕是要到卯时三刻起呢,梳妆,打扮,吃饭,哪一样不要时间?何况还要走这么一段路,不到午时,只怕过不来。”
菡萏正端了一个翡翠小缸进来,听见雪雁的话,笑道:“正是这个理,姑娘不必着急,先吃点子杏子。”说着,拣了一颗黄得透红的递给黛玉,接着说:“还是姑娘会想法子,买了那些开了花的树来栽上,今年便能吃上这果子。”
其实也没什么技巧的,不过就是把那今年该挂果的树买了来种上,是否真能结果,其实也无定数的。能结这么些果子,也实在是出黛玉所料。菡萏这么一说,黛玉便把方才的紧张丢开了,一心为这果子而喜悦,正要说什么,便有一个丫头急急忙忙跑了进来,连礼也忘了行,便说有人来了。
这丫头一进来,黛玉比方才还紧张,竟是站了起来,杏子掉到了地上,滚到墙角又转了回来,手也不小心磕到了桌角上。雪雁忙抢上前,执起黛玉的手瞧,菡萏一面去翻药盒,一面呵斥那小丫头:“昨日才说过,今日又犯,可是身上皮痒了?”许是没找到想要的那一样药,回头问雪雁:“那盒芙蓉生肌膏怎么没瞧见?”
撞得并不重,不过黛玉没做过事的手,水嫩水嫩的,又正是用力过猛,已是青了。雪雁心疼得眼眶都红了,黛玉倒是不好意思,见那小丫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忙摇头道:“好了好了,她不懂规矩回头再教,这会子也不是时候,我们赶紧过去吧。”
听见黛玉的话,也不分辨一二,那小丫头竟是一个劲地磕头谢恩。菡萏是哭笑不得,心道倒是机灵,以后好生调教一番也是个好的。
那面雪雁找了药膏替黛玉抹上,一面说:“前几日庄上李家的二丫头脸上划伤了,姑娘作人情便送去了,哪里还有?姑娘没伤着皮肉,就用这个桃花散瘀膏,也是极好的。”
坐了软轿过去,水汐领着几位小姐已是到了山水小筑。黛玉进去便看见打头的是水汐。听见门响,水汐也正看过来,“玉妹妹,你怎么这会子才来?”
水汐今儿一身鹅黄的衣裙,与她并肩而行的是一位翠绿衣裙的小姐,看起来温柔可亲。三人聚首,水汐拉了黛玉的手,与那姑娘说:“颜姐姐,这便是我常与你说起的玉妹妹,”说罢又回头与黛玉说:“这便是我与你说过的颜姐姐。”
那姑娘微微福了福身,道:“原来是林姑娘,早听郡主说起过,只是一直无缘相见,今儿一见,才知郡主再是没说错的。”
听水汐之言,知这绿衣姑娘是礼部尚书之女左颜,忙回了一礼,道:“左姑娘好,什么人到了郡主眼里,都是好的,一个坏的也无,她的话可不敢信。”
左颜尚未说话,后面跟上来一位银红褂子白绫裙子的姑娘,人还未到近前,已笑嘻嘻地开口说话,“这个院子看着精致,倒还不如那个院子有趣。只是没有做房子,住不得人。”
水汐和左颜两个均是捂着嘴笑了,水汐挨着黛玉,小声说:“这是我那位堂妹,叫作水淇,因生在淇河之畔而得名。敏郡王的幺女,比你还小一岁。自学过那首张继的《枫桥夜泊》,便许愿要去你们苏州那里玩耍,后来不知怎么就迷上了枫树,央着二哥带了几次树苗回来。咱们这地儿天冷,本不好活,又不得时令,好容易活了几株,是以凡有枫树的地儿,她便说好。”
黛玉听水汐说得最多的便是这位淇河县主,十二岁的小姑娘,圆圆的脸,还带着点婴儿肥,一双杏眼,水汪汪的,纯真可爱,黛玉忙笑着福了福身,道:“郡主喜欢枫树?”
跟在水淇身边的紫衣女子笑道:“林姑娘这话可问差了,我们淇河是无枫不欢,二哥身边的小厮,原先可不叫枫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