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那茉莉竟是不怕水溶的,听言,眉毛一挑,道:“二爷也小气了,昨儿是昨儿的,今儿是今儿的,如何能混作一谈?”说罢,又说:“奴婢也不跟二爷讨,早就听四姑娘说起,二奶奶长得天仙一样,又最是个和气好相与的,今儿我只与二奶奶讨便是。”
早先也听水汐说起过,这茉莉还有几个,都是王妃身边得用的,这会子见这茉莉与水溶之间的言谈,便知不错了,便笑着说道:“是王妃身边的姐姐,这原是应该的。”说着,便忙与含俏使了个眼色,含俏会意,自是递了个荷包给茉莉。
茉莉竟是一点也不推辞,笑着接了,与黛玉道了个万福:“多谢二奶奶赏,”又说:“奴婢这就去告诉王妃去,说不得,王妃一高兴,赏了奴婢也未可知。”说罢,便匆匆而去。
见着这茉莉这般,黛玉却是有些哭笑不得。正想着问问水溶,便听得有人说话:“奴婢请二爷二奶奶安。”被这一言惊醒,黛玉这才想起,这里是太妃的院子,却是不好问王妃身边人的事,便暗暗记在心里。
含俏自是又递了荷包,水溶问道:“老太太可起了?”
那丫头谢了赏,才说:“老太太才起,这会子正梳头呢,听见二爷二奶奶来了,正催云嬷嬷呢。”
听小丫头话里的意思,太妃很高兴见到自个儿,黛玉一时并不敢十分信,暗暗担着心。水溶自是知道黛玉的心思,也知黛玉这只是新媳妇见家婆的担忧罢了,虽只握住黛玉的手,二人跟着那丫头往屋里走去。
二人走着,水溶便与黛玉解说着:“这里是老太太日常坐息的偏厅,”又说:“这是老太太疼你呢,这偏厅比正厅暖和一些。”
不愧是亲王府,这屋里看着不怎么起眼,却各处细致,东西也都不凡。大炕临窗,铺着杏黄色的蜀锦褥子,正面设同色的大靠枕并引枕。背后设了四扇屏风,雕的便是四美图。两边设一对红木海棠式小几,左边几上是一尊乌金三足小鼎并匙箸香盒,右边几上汝窑美人泪扁瓶。只地下面,左面挨着小几,放着一只定窑白瓷美人瓶,里面插了几只折枝石榴花。地下面西一溜四张椅上,都搭着杏黄色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椅之两边,也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其余陈设,自不必细说。
一进屋里,水溶便往上面第一章椅子上做了,黛玉自是随水溶坐在了下首。方才领二人进来的丫头领了几人捧了茶来并一些果脯等零嘴,黛玉一面吃茶,一面打谅这些丫鬟们,其妆饰衣裙,举止行动,都透着几分大气,果然是皇家气派。
才吃了半盏,只见一个穿红绫裙青缎掐牙背心的丫鬟走来,笑着与二人请了安,又道:“老太太请二爷二奶奶过去说话,大爷大奶奶已经到了,王爷王妃只怕也要到了。”
水溶黛玉忙起身,复又出了门,便是大厅了,这屋里,黛玉方才经过时,略略打谅了一下,恐怕除了家具这些物什,便是一纸一画,俱是御赐之物。说来,黛玉其实也很佩服这太妃的,太上皇禅位,她便出宫随儿子住,并不在宫里,倒是个聪明人。而太上皇能答应,想来年轻时也是极受宠,却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出门除却丫头婆子,并不见一个人,黛玉方才释疑,正厅与偏厅才隔了一堵墙,水洺夫妇二人进来,为何没听见声响呢?只怕是那丫头过来通禀时才进院子。果然听见外面有人说笑声渐行渐近,门帘响动,便有一男一女相继进来。那女子黛玉是见过的,自是韩氏,那男子与水溶有五六分相像,更显严厉一些,却是更像长安王,也许水溶更像王妃。果然便听水溶上前喊道:“大哥大嫂来了。”
黛玉自是跟在后面也喊了一声,韩氏忙笑着上前执起黛玉的手,笑道:“我还说我来抢个先,却没想到弟妹却是起得更早。”
“你这个猴儿,哪一日起得早了?”一语未完,便听得后院门帘一阵乱响,一位鬓发花白的贵妇扶着一位嬷嬷的手走了出来,眼睛掠过四人,看到黛玉时,顿了一下,“这是溶儿媳妇吧?”又嗔道:“怎么都站着?难不成这屋里没椅子不成?”
才说着,便听门口的丫头喊道:“王爷王妃郡主到。”
韩氏与黛玉使了个颜色,黛玉会意,忙与韩氏上前,那嬷嬷见到,知二人意思,便放了手,笑道:“大奶奶二奶奶都是孝顺孩子,有大奶奶二奶奶服侍老太太,奴婢倒是清闲了。”
听言,太妃扭头瞪了那嬷嬷一眼,笑嗔道:“你这个老娼妇,倒知道偷懒儿。”
黛玉心里一阵紧张,一双手伸出去,便觉着有些尴尬,不知是该收回来还是就这么伸着。好在太妃也只是这么一说,转眼便扶住了黛玉的手,黛玉的心始放回去。
待长安王与王妃进来,四人忙又上前请安,王爷王妃受了,又与太妃请了安,几人才坐下。水溶与黛玉自是不坐,太妃看见,暗地里点了点头,笑与王爷王妃说道:“你们昨儿便喝了新媳妇的茶,今儿倒是不急,我老太婆可是有些等不及了。”
太妃后面的嬷嬷笑问道:“娘娘倒是先不用急,奴婢可要先问问,娘娘准备了多少茶钱?若是少了,这茶,二奶奶不敬也使得。”一语下来,屋里众人俱是笑了。
太妃笑着说:“还不把这老货赶出去,紧着人都是我们这些样儿呢,溶儿媳妇书香出身,又是心媳妇,脸嫩,哪里禁得住你这般?”语气里,却是有回护黛玉之意了。当然,这也是与长安王王妃以及水溶一个信息,她接受黛玉了。
听得太妃之言,几人自是放了心。长安王看了水溶与黛玉一眼,心里极是满意的,笑着与丫头示意可以开始了。早有机灵的丫头拿了杏黄色的蒲团来,又有丫头端了茶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