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接着说道:“再说,若是没个人过来亲眼瞧瞧,老太太太太们也不放心不是?”
薛宝钗去年生了个哥儿,只是王府和林府两府都在孝里,满月酒两家都没去人。只是听人说不怎么好,身子极弱,薛宝钗既然在此,黛玉自是要问问,“桂哥儿怎么样?怎么也不说带过来我们瞧瞧,也叫我们两个沾沾你的福气。”说着,一指成毓姝。
成毓姝抿嘴笑道:“你说你便罢,还扯上我作什么?老爷疼女儿不疼儿子,连着我们夫人也是这个样儿。你嫌侄儿淘气,喜欢侄女儿,大嫂子就忙着生个侄女儿,老爷夫人也欢喜,也越发的疼大嫂子。我自是想要个女儿,叫夫人也多疼疼我。”
听言,李氏笑骂道:“你这张嘴,不开口便罢,开口就叫人无话可回,什么理都叫你占了个先。”一语未完,众人都笑了。
王熙凤道:“云二奶奶这是吃醋了呢,。”
宝钗笑道:“莫大奶奶不在京里,夫人多疼些也是有的。”又说:“桂哥儿自出生身子骨便不大好,三天两头生病,叫老太太这么大年纪的人,还为他操心。”
李氏道:“宝二奶奶可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可不是这样?文静和惊云都是在我身边长大的,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只是文静不在我身边,难免多疼一些。”说着,一指黛玉,“你家哥儿倒是和这一个一样,打小儿便吃药,还不是长了这么大?小孩儿家的,都是这样,长大了也就好了。”
宝钗点了点头,道:“我们老太太太太也这么说,想来是这个理,只是他小孩儿家家的,看着让人心疼。怪道老人们常说‘伤在儿的身,疼在娘的心’,原都是做爹娘的心,我也是做了娘,才算是知道这话了。”
除了黛玉和成毓姝这两个还在肚子里的,都是做娘的人,听了薛宝钗这至情至性的一番话,俱是有些感概。一时都不说话,瑾嬷嬷道:“宝二奶奶是孝顺人,薛太太好福气。今年桃花开得好,二奶奶也尝尝我们府里的糕,”说罢,又与黛玉和成毓姝说,“奶奶和云二奶奶是没这个口福了。”
桃花有活血的功效,太医倒是叫不碰这些个,黛玉自也没那个必要去尝试,见说起这个,忽然想起太医院送来的小册子,便问毓姝,“昨儿个太医院送了样好东西来,比我从前编的更细致些,那沈太医也是有趣,送了好些过来,回头嫂子拿一半回去,叫身边的丫头婆子厨房都记着,也不怕不仔细吃错了东西。”
听言,王熙凤似是有些讶异,道:“是什么好东西?王妃可细说说,也叫我长长见识。”
黛玉笑着说:“并不是什么机密的东西,”说着,便示意朝阳拿一册过来,“原太医院也没这劳什子,还是宫里的一位贵人想出的法子,拣那些怀孕的女子不能吃的东西记下来,写成册子,因看着单薄,索性又添了些惯常都能吃的补药,药膳方子。”
话毕,朝阳也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本杏黄锦缎封面帖子样式的册子,上面用隶书题了四个字——孕妇手册。黛玉也不接,只以眼神示意给王熙凤,“并不值什么,琏二嫂子拿一本回去,只怕也用得着。”
这是王熙凤的一块心病,自那一年一个成型的哥儿没了后,这么些年来,再没有过。原也是她自个儿争强好胜,损了身子。自薛宝钗过门,便夺了一半的管家权,于今又生了个哥儿,便是老太太,也隐隐有叫自个儿交权的意思,王熙凤这会子才真正着急起来。听得这话,心里一哽,面上的笑容便有些勉强,抬眼看黛玉,却见黛玉似无所觉,见自个儿瞧去,竟还俏皮地眨了眨眼,始知黛玉并无恶意,再想黛玉平日为人,倒也信了,面上神色方缓和了些。
王熙凤神色几番变化,黛玉倒是无所觉,又转头只与李氏说笑。
这一上午,接二连三,又陆续有丫头进来回报说有哪些人家送了礼来,有那样识趣的,问了安留下东西便走,说叫王妃多歇着,并不进来见面;有那不识趣的,想着求见黛玉一面,进而攀上北静郡王府,俱是被长官吏婉言拒了。除却相熟的几户人家,送来的礼俱是退了回去,只领心意。
进得二门来的,确只有林府三人和贾府的人,王熙凤和薛宝钗庆幸的同时,心里不免也有些忐忑,尤其再一想瑾嬷嬷说的话,更是不安。
吃过中饭,丫头们只上了些干果蜜饯果子,王熙凤和薛宝钗心里想着再说几句话,该告辞回去了。薛宝钗则还有些别的心思,想着是不是该与黛玉稍稍提一下,方才瑾嬷嬷的话很明确了,下次别说见黛玉的面,只怕是连这府门也进不来的。
几人正热闹地说着话,忽而帘子掀起,一群人就这么走了进来,领头的是一位宫装的嬷嬷,见着黛玉便福身请安,笑道:“老奴是来替太后娘娘来送东西的,娘娘又怕劳动王妃跑来跑去的,老奴便想了这个法子,王妃可别见怪。”
黛玉愣了愣,想起这嬷嬷原是在太后身边伺候的,也见过几次,自是忙起身,瑾嬷嬷也不马虎,与李氏二人一起扶了黛玉起身,一面迎上去,黛玉一面说道:“嬷嬷快请起。”说着话,黛玉已拉住那嬷嬷的手,扶了起来,“便是有什么事,只吩咐个姐姐来也就是了,怎么还劳动嬷嬷过来。”说着,忙又让坐。
那嬷嬷只不肯,只说:“王妃林夫人在此,又有几位奶奶,哪里有老奴的位置?”只是耐不住黛玉再四相让,方在黛玉下首坐了。
“老奴许久也不曾出来走动了,今儿倒是借了王妃的光,才得出来逛逛。再说,交给她们年轻的姑姑们,娘娘也不放心不是?”
说罢,又看向毓姝等人问道:“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