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时,黛玉已走到他眼前,虽低着头,却见其身体怯弱不胜,有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声音细小软糯,赫然一个柔弱惹人怜爱的小姑娘。心不由自己,还未想到,手已经伸出,话已说出。再看去,却对上一双雾气迷蒙的眸子,似喜非喜,无情若有情,一时竟是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惊醒过来,为掩饰尴尬,水溶连声道:“妹妹不必多礼。”话未完,便发现黛玉并没有行礼,正直挺挺地站在自个儿面前,一时尴尬不已。
旁边长安王自是觉察到儿子的失态,笑道:“如海,看来我这个儿子和你女儿可是投缘得很啊。”
长安王坐在上首,林海右边第一座,水溶左边第一座。连长安王都看出儿子的失神,何况是与之面对面的林海,心内惊异莫名,也不接长安郡王的话,一笑而过。
黛玉还是依礼给水溶行了个礼,只是心里难免暗自啐了自个儿一口,就算再合自己的眼,也不该这么当着人家的面看个不住啊,竟还失神了。
退回到林海身边,长安王也不追问林海,笑看着黛玉,道:“小玉儿,伯伯不是外人,你这是刚从外面回来吧?快坐下歇歇。”
黛玉并不敢真就坐,却先扭头看向林海,看林海点头了,这才道谢坐了。
长安王连连点头,笑道:“果然是个好孩子,”又问,“你爹爹可是答应你买什么东西了,告诉伯伯,若是你爹爹不给你买,伯伯给你买。”
看两人之间的这种相处模式,好似关系还不错,黛玉虽心中略有疑惑,却也放松了些,忙应道:“哦,是柿子,”这话倒是提醒了黛玉,忙又扭头看着林海问道:“爹爹,你买的柿子在哪里?方才我在街上看到了好些柿子,红艳艳的,上的霜也均匀,好看极了,只是嬷嬷不让买,怕不干净,还是爹爹知我的心,竟是买了。”
黛玉犹自喋喋不休地说着,不妨被长安王的大笑声打断,再抬眼看林海,也是忍着笑,那边水溶却是尴尬不已。黛玉一时还未明白过来,想了想,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林海笑着说:“我也没买,明儿给你买,可好?”
长安王却是半点不顾忌他儿子的,指着水溶,对黛玉说道:“你爹爹买了,买了,好大一个‘柿子’呢。”
这会子,黛玉方悟过来,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是好大一个柿子,只是不能吃,好可惜。”
看着黛玉眼中十分惋惜的神色,长安王越发的笑个不住,指着林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林海死命忍着,有些喘不过气来,干咳了几声,道:“玉儿,不得无礼。”
长安王缓过来,笑道:“玉儿想要,那便送给你,又有何妨?”
黛玉也没把他的话当真,附掌笑着说:“好啊,只要王爷您舍得,正好我爹爹没儿子,这‘柿子’正好做我哥哥。”说着话,黛玉却觉出长安王的笑有些奇怪,偏头见林海神色略有些惊异之色,心中觉着刚才那话好似不对。细细一想,这话可不是还有另一解,女婿可不就是半子。又想那水溶看起来已经成年,该有世子妃了,便是没有,只怕家里也已经定下了。心里回转过来,却有些酸酸的,再一想,王府只怕比贾府还要复杂,这般美色,欣赏也就罢了,可不敢有别的想法,何况还小呢。
长安王笑着说:“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只怕你爹爹舍不得。”
黛玉面上一僵,不会真有这个意思吧,讪讪笑道:“王爷这话好生奇怪,是您自个儿要把儿子送给我爹爹,我爹爹有什么舍不得的,”说着话,却是看了看窗外,已暮色四合,遂道:“天色已晚,伯伯就在我家里吃顿便饭吧。”
一大一小,说说笑笑,竟是把林海、尤其是话中的主角水溶丢在一边,竟是不管不顾了。这么会子,水溶已是缓了过来,神色自然,仿佛方才说的并不是他,朝林海拱了拱手道:“如此,便叨扰伯父了,我一直在北方长大,那年随父王去过一次江南,对那的美食可是想念得紧,回京后,也去了几家酒楼,却总不是那个味。”
那长安王见儿子看也不看他,忍不住狠狠地瞪了水溶几眼,惹来黛玉又一阵欢笑。
即便黛玉不说这话,长安王父子也会留在林府吃晚饭。
掌灯时分,便有小丫头进来说饭菜已备好,林海便邀长安王父子。因客人是长安王父子,不好太过随意,晚宴摆在了正房大厅上,离外书房不远,却也不近,足足走了半盏茶的时间方到。
屋子正中摆着一张方桌,不过四面四把椅子,西面的那张比其旁的略高一些,桌上筷箸等物已摆好,不远处,有一张八仙桌,桌上一溜放着三个红土小炉,烧着红红的炭火,上面铜盆里烧着水,预备温酒用的,并没有加盖,屋内水汽氤氲,颇有些仙气缭绕的意境。一个小丫头在一旁看着,正对面站着几个俏丽的丫头,有执拂尘的,有捧漱盂的,有拿巾帕的。听见外面脚步声渐行渐近,门口的丫头忙高高地打起帘子,长安王当先走了进来,吸了吸鼻子,道:“如海,你可不能藏私,我知道你还有几坛上好的西凤酒。”屋内的人看见长安王等人走进来,忙矮身行礼。
林海请长安王坐上首,长安王也不推辞,北面坐了,林海又让水溶,水溶自是推辞了一番,依旧南面坐了,林海和黛玉对坐,林海东面,黛玉西面。
坐定,林海扭身打了个手势,这才说道:“自不会少了你的,我已吩咐人去酒窖里拿了,吃完饭,咱们再吃酒。“
站在正门边的那个丫头便掀了帘子探了半个身子出去,并没听见她说什么,便见她伸手掀起帘子,站在一旁,走进来四个丫头,均捧着黑漆戗金双层捧盒,不过一会子的时间,便摆了四样冷菜,一样爆腌珊瑚黄瓜卷,一样凉拌洋葱,一样五香素鸡片,一样绿茶竹笋。不待人吩咐,那四个丫头便如潮水般退去。接着一行进来六个婆子,捧着黑漆描金的大捧盒,这回却是热菜,满满地摆了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