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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饭毕,又说了会子话,便走了。

随着周太太离去,黛玉方松了一口气。

只是,黛玉没有料到的是,周太太,只是一个开始。

林淋因离家半月有余,头天又有家人来报,哥儿病了。黛玉虽担心又有人来相看,想留下林淋,只是这般,倒不好了,反还劝着林淋回去。林淋虽担心黛玉,到底也放不下自个儿的亲骨肉,况这府里还有几个本家人,便回去了,只交待黛玉有事定去府里请她。只怕黛玉懂事,不愿麻烦了她,遂留了灵枢在林府,细细交待了灵枢一番,这才回家。

至第二日,苏州地界上有脸面的太太奶奶们,便打着各样旗号拜访林府。每来,便找各种接口要见黛玉和月莹。

开始,黛玉脸皮薄,还不好意思驳了对方的脸面,耐着性子相陪,林淋得信来了方得以解脱。后来,见林淋每日里跑来跑去,人都清瘦了许多,黛玉心疼得不得了,没有为了些不相干的外人累着自家人的理。耐性也磨没了,脾气却是上来了,索性称病不出。哪里管来的是太守夫人,还是知县夫人。

这一日,天色微明,一行马车从林府侧门悠然离去。

马车里铺着一层薄薄的褥子,四面放着大小形状各异的枕头。黛玉斜靠在一侧,怀里还抱着一个绣着鸢尾花的方形枕头,睡得正香甜。雪雁看着黛玉,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昨儿晚上不知道是哪一个吵着闹着说今儿要看早上城外的景色的?”

转身跪在了褥子上,头却仰起,手也伸向车顶,原来这车顶四周均按了一排样式精巧的小柜子,均用楔子紧紧死拴着。雪雁开了最大的一个,取了一个薄被出来。抖开,拣了一角,细细给黛玉盖上。因天热,不过是担心晨露凉了肚子,只盖了肚子。

做完这些,雪雁又坐到桌边,从食盒里把盛着薄荷百合绿豆汤的长颈美人瓶取了出来,放进水晶缸里。这小桌做成箱子模样,放在马车角落里,上面挖开了一个圆形的洞,周边镶了一个红铜筒子。冬天可以放炉子,那筒子正好固定炉子;夏天则放一个圆柱形的水晶缸,便于湃果子茶水。

最后,方揭了帘子一角,对外面的小子交待了几句,方才退回车内,在黛玉身边躺下。

雪雁正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间,忽闻外面“咚咚”几声响,雪雁犹自还不明白,微眯着眼睛,伸手整理了一下黛玉身上的薄被。只觉着脖子有些酸疼,也不细想,本能地往下移了移,好躺得更舒坦一些,不经意间,眼睛掠过湘帘,满眼的绿。此时雪雁已有些清醒了,忽地意识到已到城外了,这才想起方才听到的声响原是和车夫约定的信号。

忙起身坐了起来,轻轻推着黛玉:“姑娘,醒醒,到城外了。”

黛玉睡得并不沉,雪雁这么一推一喊的,人便清醒了大半,打着呵欠,道:“这么快啊。”说着话,感觉到雪雁递过来的帕子,自接了擦脸。

雪雁笑道:“还快呢,姑娘睡得可真香,奴婢倒是怕把姑娘颠着了,特意吩咐徐叔慢着些呢。往日不过半个时辰就出了城,今儿只怕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用冷水擦了脸,黛玉清醒了许多,自坐起了身,掀了竹帘,看着远处正忙着农事的农民,心里感叹:“曾几何时,自己也成了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识的大家闺秀了?嗯,不是,是一个统治阶层,一个剥削阶层。”

接过黛玉手中的帕子,雪雁一面转身跪走到桌子旁,一面说道:“姑娘,饿了吧?奴婢可是一上车,便把这绿豆汤拿井水湃着呢,这会子只怕刚刚好,厨房一早做了姑娘爱吃的芙蓉糕、绿豆糕、千层糕、还有抹茶糕和梅花糕。姑娘先垫垫肚子,到寒山寺还得会子呢。”

听到吃的,黛玉的肚子也不由地“咕咕”叫了两声,似乎在回应雪雁的话,两人均是笑了起来。雪雁算是黛玉最亲密的人,黛玉在她面前,倒也没觉着不好意思。轻拍了下肚子,道:“你倒是说到它心里去了。”说着,一指肚子,雪雁越发的忍不住,笑得更是欢快。

许是不重,雪雁一人竟也把这桌子搬到了马车中间,把点心摆好,又倒了一碗汤出来,一面说道:“姑娘,你先吃着,奴婢把帘子卷起来。”一面便走到了窗边,卷起湘帘,拿缎带系紧了。又转到另一边,同样卷起了那一个。

黛玉一手拣了块芙蓉糕放进嘴里,见雪雁忙来忙去,忙伸出另一手拉了她的衣襟,道:“你也别忙了,一起吃点子。”

雪雁只是把黛玉的手拉开了,道:“姑娘,无事,横竖就这么一点子事,咱们正好一面吃,一面看外面的风景,岂不好?”

黛玉口里的糕点还没有咽下去,说话也有些模糊不清。听言,知说不动她,遂松了手,笑道:“你倒是会享受。”

雪雁刚坐下,一块绿豆糕还没吃完,却听见外面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心道:“什么人,怎么这般早?”口里却说:“姑娘,要不要把帘子放下。”

听得这马蹄声就要到耳边了,想来只怕说话间就要追上马车了。摇了摇手,道:“罢了,只怕是赶路的人,无碍。”

果然如黛玉所料,话音未落,便见两骑飞奔而过。前面那人白衣黑马,虽然没有看见他的脸,甚至连他的身形都看不清,年少或者年老,也一概不知。黛玉心里却觉着这人有些熟悉,脑子里不由浮现出一张年轻的脸。细细一想,那张脸却又模糊起来,记不起是谁。再看去,连人影也不见,只留下漫天的灰尘。

雪雁慌忙放下竹帘,一面冲着窗外骂到:“一大早上的,走得这般急,赶着投胎不成?”

黛玉遂丢开那人,拉了雪雁坐下,笑道:“这又不是我们家的路,人家急不急着赶路,我们也管不着。倒是我快饿坏了,可就关我们的事了。好姐姐,赶紧坐下,好生吃点吧,回头咱们还要爬山呢,不吃东西,哪里来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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