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的面色一刹那变得有些狼狈,看着黛玉的眼神带着些祈求。见站在他身后之人想要出言相告,忙瞪了一眼。正要开口,蓦然瞧见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姑娘。面上不由地有些发热,惭愧不已,暗道:“我这是怎么了?玉儿还只是个孩子,怎么能生出这般心思来?”
雪雁在含俏菡萏二人的提示下,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都够掉脑袋的,心里一阵后怕,双腿一软,便跪在了水溶面前,连话也说不出来了。雪雁这一跪,含俏和菡萏也忙跪下,她们年纪到底大一些,还能说出话来,只听含俏说道:“雪雁不懂事,奴婢是姑娘身边的大丫头,没有替姑娘管教好下面的小丫头,请王爷一并责罚。”
黛玉却并没有注意水溶,只是拉着几个丫头的手,讨好道:“姐姐,好姐姐,你们就不要生气了,你们看,我一点子事也没有,这个人我见过的,他爹爹可是长……”说到这,黛玉忽然想起方才含俏菡萏二人行礼时的称呼,知道那黑衣人只怕是告知了身份。忽地见雪雁等人跪倒在地上,待要去拉她起身,只是不能。黛玉只觉着水溶定不会怪罪的,忽地又想起水溶可是一个王爷,和自个儿也并不熟。想到这些,忽地又想起自己方才的那些话,心内有些忐忑。又想水溶人一直都没介意,想来是个好相处的,只是不知道对丫头是不是也这般,遂思索着怎么向水溶求情,还未说话,水溶的声音便响起:“都起来吧,”又对黛玉说,“你倒是有福气了,有这几个忠心的丫头。”
黛玉只冲水溶眨了眨眼,便去招呼三个丫头起身,这才转身对水溶福了福,笑道:“多谢王爷不怪罪。”
水溶又要伸手揉黛玉的头发,手伸到半空,方想起她不喜欢,便转去把她耳边的乱发捋到了而后,笑道:“受你一礼可不容易,坐下说话吧,站了这么会子,也不嫌腿酸?。”
黛玉就要去坐,含俏却是在后面拉了黛玉的衣袖一下,一面转向水溶,福身道:“王爷,我家姑娘身子弱,已经出来一个时辰了,只怕受不住,屋里嬷嬷也要担心了。”
看着黛玉瞬间面露急色,随即却又有些害怕,跟着,可怜兮兮地看着自个儿。水溶的心里软了又软,只恨不能过去向那个嬷嬷替她求情。又想起方才的事,水溶顿时尴尬不已,倒不敢看黛玉。只听水溶说道:“方才玉儿吃了好些糕点,又喝了两碗绿豆汤,回去别就躺下,小心存了食。”最后一句才是对黛玉说的。
难得遇到一个让自己身心俱松的人,虽不舍就分别,却也知道出来的时间有些长了,月莹她们只怕也要担心。才走了两步,忽地想起还有事没和水溶说,停步回身看着水溶,笑道:“得空到我家里来啊,我做好吃的请你,我亲手做的,别处可没得买,”说着,又想起他只怕不知道地址,又道:“我家在城东的元福街上,整条街只有我家一家姓林,你随便找个人问一声,便知道了,再不会错的。”见水溶点头应了,黛玉方回身。
路上,方想起水溶此次本就是为公事而来,只怕就是为着八月的会试给林海压阵的,哪里会不知道林府在哪里?
回到禅院,却见到了一个黛玉很不想见的人——周太太,一天的好心情均没了。
见黛玉走进来,那周太太倒很是热情。竟是不顾体面,直接迎了上来。也不让黛玉行礼,拉了黛玉在身边坐下,笑道:“快坐下,该累坏了吧。”说罢,还用帕子给黛玉拭了拭并不存在的汗,又对她身后的丫头吩咐道:“碧云,把我带来的绿豆汤给林姑娘盛一碗来。”说罢又扭头摩挲着黛玉的手,笑道:“是我们家的厨娘新琢磨出来的做法,今儿刚好带了些来,一直干干净净放着,谁也没动,给你尝尝,看看可合你的意。”
屋里巡视了一遍,月莹灵枢俱不在,想来也是怕了,躲了出去。
黛玉强压下心中的不满,道:“多谢太太想着。”
那丫头没一会子又回来了,手中托盘里,翡翠碗上还冒着丝丝凉气。也不等黛玉接,周太太便端在了手里,笑盈盈地舀了一勺递到黛玉嘴边,道:“湃了几个时辰了,凉着呢。”一面又说:“我今儿来上香,便听说你也在这里,咱们娘两还真是有缘。”
想起水溶的话,黛玉眉头微皱,并不大想喝,可是对方又是一片盛情,真不好拒绝,眼睛便向雪雁含俏菡萏瞧去。几人在周太太吩咐去拿汤时便想要出声拒绝,只是周太太一直都在说话,她们是丫头,主子说话时,不好随意插言。接到黛玉的信息,雪雁忙上前,笑道:“太太,看这时辰,马上就要用中饭了,我们家姑娘胃口本就小,虽爱这汤,只怕用了就吃不下饭……”
黛玉见火候够了,忙接过雪雁的话,叱道:“这里哪里有你说的地方,还不快向太太赔罪,也就是太太人好,再不计较的,”一面又对周太太说,“这丫头也就是被我惯坏了,连规矩也没了,太太不必看我的面,要打要骂,都随太太的意。”说着,接了周太太手里的绿豆汤,递给含俏,“好生收起来,正好中觉起来喝。”又扭头对周太太说,“我是很爱这绿豆汤的,只是医生不让多喝,我身子本就偏凉,这凉性的食材我也是少吃的,方才早起我又馋嘴多吃了一碗,这会子再不敢吃了。”
虽然黛玉口口声声说要打骂雪雁,却又是句句维护。何况,周太太早就知道雪雁乃是黛玉身边第一得意之人,自然不会责怪雪雁。更兼她本就怀疑黛玉匆匆忙忙跑到寒山寺来就是想避开她们这些人,黛玉这话里话外的,也透着疏离。便是一碗汤,也不愿吃的。心中真是有些恼恨,却又不好发作,只得赔笑,又命另一个丫头过去扶雪雁起身,对着黛玉也是好言好语,“你这孩子,都说了多少遍了,怎么还叫太太这般生分。是婶娘虑得不周,这丫头倒是个好的,一心为你,你倒舍得罚她,只怕过后又在背地里骂我这做婶娘的。”说着,又示意那丫头递了个荷包给雪雁,“看在你这般忠心的份上,不但不能罚,还要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