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黛玉也知说过了,遂有些讪讪的,撇了撇嘴,道:“姑妈,我知道了,再不敢了。”
正说着,含俏打帘子进来,脸上尽是喜色,“姑娘,李夫人的丫头过来了。”自墨玉出生,林海便吩咐家里人,升李姨娘为侧夫人,为区别与正房太太,又不好叫侧太太,更不好叫姨娘,便以夫人相称,也是个敬意。
知是李氏传消息进来,黛玉忙道:“糊涂,这是什么时候,还讲究这些?还不快叫她进来。”
门口的丫头忙打起了帘子,一个穿着银红背心的丫头走进来,笑嘻嘻地福身道:“恭喜姑娘,贺喜姑娘,老爷升官了呢。”
“升官?什么官?”黛玉对官场不懂,只觉着黑暗,又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老话,总有些担心林海。听到升官这种字眼,便想到“明升暗贬”这个词。
“奴婢没读过什么书,夫人说了一遍,有些拗口,也不知道说得对不对。说是升了协理大学士,从二品呢,又是《康乐大典》的总什么官,听那些太太奶奶们说,这《康乐大典》是皇上要写的书,以后会流传千古,咱们老爷的名字也会跟着流传下去呢。”
黛玉想了想,也没想出这个协理大学士是个什么品级,是做什么的。不由地抓了抓头发,正不知道该问谁,便听见林淋在那自言自语:“是协办大学士,那也是正五品,怎么成从二品了?”
黛玉也有些惊异,又想不出什么结果来,倒有些索然,遂也不去想,“姑妈,罢了,回头问问爹爹不就知道了?”又问那丫头,“可有说是谁来宣的旨,方才那丫头急急忙忙的,也没说清楚。”
“回姑娘的话,是北静郡王。”
听言,黛玉心内有些欣喜,道:“是他呀,现下在哪里?”
“正和老爷一道上席呢。”
“有没有说住在哪里?”又一想,这个只怕连林海也不知道,遂也不等那丫头回话,便又说,“罢了,只怕我们都不知道。你回去和李姨说一声,若是合适,便收拾了摘星楼吧。若是不好,就请李姨看着收拾。我也不懂这些,不过预备着,省得临了忙乱。”
林淋不由拉了黛玉到身边,揉搓着,笑道:“也只你吧,人小鬼大,行事倒是有模有样了。灵枢和你一般大,却还是混事不知。”
黛玉反靠近林淋怀里撒娇,“姑妈也拿我打趣。”
灵枢却是拿手指划脸羞黛玉:“平日里,你最是老道的,如今见了妈妈,怎么就撒娇儿,也不怕羞。”
黛玉笑嘻嘻地道:“我也不和你分争,知你是为着姑妈多疼了我吃醋。”
见灵枢要急,月莹忙伸手在黛玉胳膊上拧了一下,笑道:“你也就会欺负老实的,知她心实,还说这话,你还是作姐姐的呢,也不知疼妹妹。”
灵枢反应过来,撅着嘴道:“好啊,你又欺负我。”
黛玉忙起身拉了她的胳膊求饶:“好妹妹,再不敢了,饶了我这一遭,可好?”
林淋见她姊妹闹腾,摇了摇头,道:“好了好了,都不闹了,早起是谁说要帮着招呼客人的,这会子你李姨只怕要累坏了,我赶紧出去帮着照看一下,你们几个也赶紧过去,那些姑娘小姐们可就交给你们了。”
一说到客人,黛玉又想到了贾府来的那四个婆子,有些头疼,“看来我们家又不得消停了。”
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齐声问道:“谁还敢来你家闹不成?”
黛玉指了指镜中的人,苦笑道:“何曾有人敢闹,我说的是我,才是这个麻烦的祖宗。”
众人一听,均是明白了,林淋拍下黛玉的手,嗔道:“胡说,叫你爹爹知道,该心疼死了。我看着你这样,心里又怎么好受。”
不过是抿了抿碎发,一会子也就好了。几人便起身出去,林淋却拉了黛玉,有些心疼,道:“今儿人也不多,有你莹姐姐和灵儿也尽够了,你去歇歇。”
黛玉摇了摇头,道:“姑妈,不必担心我,我没事的,过去一起吃席也好,多些人也热闹些,一个人倒还寂寞。”只是眉间紧锁,始终不见舒展。
虽还未见林海,黛玉却知,要进京了。
知林海要去京城,扬州各地官员自然要来相送,林海以时间紧迫,又有水溶做盾牌,全都推了。只请了几个好友,闲叙离别。
也算是天公作美,这一路天气很冷,却有一样好处,雪落地成冰,却好在没有化开,车马行进,虽慢些,却不至于泥泞难行。
黛玉这些时候,每日里就是在车里睡觉,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就没有清醒的时候。这一日醒来,见雪雁正歪在一旁,头随着车子的起伏一点一点的,手里还犹自拿着撑子和绣花针。叹了口气,起身趴到她身边,很小心地去取雪雁手里的针,却还是惊醒了她。看见黛玉,忙坐了起来,“姑娘,可是要喝水?啊……”起得急了点,手正碰上黛玉拿针的手。黛玉躲不急,正扎上。
黛玉一手把东西都扔到桌上,一手拿起雪雁的手。葱白的指尖上,滚着一粒血珠,美得叫人心颤。此时哪里有时间去想这些,一面执帕拭过,一面嗔道:“都和你说了,不要做这些活计了,车上又颠,一则仔细抠坏了眼睛,二则也危险。”
见黛玉去开装药的匣子,雪雁忙拦住了,“姑娘,雪雁省得。唉……你还总说我,不过针扎了一下,不必用药的,哪里就那般娇贵了?”又说,“也不知什么时辰了,姑娘睡了这么半天,也该饿了?”一面说着一面揭开小桌下面的柜门,拿了两只月牙儿一般的瓷盒出来,“这些天赶路,姑娘也没好生吃什么,早起三儿回家报信时,我还特地交待了一声,吩咐厨下做几样老爷姑娘爱吃的菜。这会子,姑娘还是将就将就,用几块点心,垫垫肚子。这红豆糕,糯米糕,千层糕和五香芋头糕,都是姑娘前些时爱吃的,我方才一直放在炉子旁,热热的正好。”嘴里说着话,手上也没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