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恨恨道:“罢了,罢了,这一大家子,就没一个省心的,都指着我这个老东西,我能护得了他们一时,还能护得了他们一世。我这张老脸,为了他们,可算是丢尽了。”
贾母说完,看见鸳鸯伏在地上,额上汗津津的。想起鸳鸯的忠诚,倒也释然,伸手虚托了一下,道:“起来吧,既当着你说,自然是信你不会在外乱嚼舌根。”
鸳鸯忙磕了个头,道:“谢老太太信任,奴婢方才什么也没听到。”
自这一日后,黛玉每日只在家里和雪雁等人游戏,不过是簪草斗花,打牌投壶,百事不管,一概事情只交给李氏打理,好在莫言少云还未离京,有他们兄弟二人帮衬着,李氏也不至于太过忙乱。
初四,水汐倒是送了帖子来,请黛玉初八过府相聚,黛玉因想着和长安王府来往的俱是权贵,只怕不得自在,便拒绝了,只约好十五时同去街上看花灯。
海有时也偷个懒,只领着儿子女儿玩乐,倒也逍遥自在。只是时常惹得莫言少云二人叫苦不迭,又说林海不疼他们。林海一句话顶过去,二人倒也乖觉了些。
少云已出了扬州下属的一个县令,莫言却是要去成都。过了年二人便要去上任,因此便叫林海轻松一下,兄弟二人这才接管了家里的事务。林海也十分不舍,也想把他们留在身边。一则孩子大了,不能总困在身边;二则京城是个大泥潭,他们年纪小,行事还不够圆滑,稍稍不小心,便会陷进去,进而粉身碎骨,倒是不如叫他们出去锻炼锻炼,再说,自个儿也老了,林家的担子,也该传到他们年轻一辈的身上去了。
不过,初九那一日,贾府里也送了帖子来,因说贾母想念两个外孙,请莫言、少云和黛玉兄妹三人元宵那一日同去赴中宴。三人自是不愿,现下巴不得每时每刻能聚在一起,哪里还愿分开。这已是第二次相请了,前次的理由倒是不好再用了。几人却更是不客气,竟是连理由都没找,只说要留在家里一家团圆。至于贾家人是怎么个表情,林家一家人倒是无暇顾及,为准备元宵那一日的花灯便忙了好几日。
俗话说,年小月半大。贾府这帖子,看似很为林家人考虑,实则很无礼。
到了灯节这一日,一早醒来,黛玉便把满院子的丫头婆子闹了起来,等不及吃早饭,便闹着众人把前些天做好的花灯挂了起来。
想起晚上要去看花灯,若是太晚出去只怕是寸步难行,便在外面定了雅间,吃了晚饭正好下去看花灯,猜谜语。
眼见着太阳西沉,黛玉忙忙换了衣裳,又吩咐人在二门守着,若是水溶水汐来了,便立马来报。
雪雁拿了一件藏青色的长袍过来,又问道:“姑娘,真要穿这一身啊?”说着,便欲把手上的衣裳放到一旁,回转身子指着炕上的几件衣裳道:“要不姑娘穿这一身吧,这套鹅黄了,只绣了几支兰草,菡萏做时,姑娘一早便喜欢得不得了;还有这一套,月白缎面,紫色鸢尾花,紫色的坎肩,姑娘也是极爱的;还有……”
看雪雁这个样儿,黛玉略觉好笑,伸手拿过她手里的衣裳,自穿好了,道:“你再不去换衣裳,仔细汐姐姐的马车来了,我可是不会等你的。”
雪雁手里一空,转眼间便见黛玉已穿好了,又见黛玉发了狠话,知再无更改的可能。又怕黛玉真不带她出去,跺了跺脚,自跑回房里换衣裳。
含俏伺候黛玉梳头,也觉着不大妥当,小心地问了一句:“姑娘,真这样出去啊?”
黛玉有些好笑,不过是穿了件男装而已,看把她们紧张的。扫了眼胸前,因还未发育,和个男孩子也没什么区别。抬手吹掉了袖口沾着的一根小羽毛,轻笑道:“自然,花费了你们几日的功夫,又不是放着好看的。”
“老爷……”
一缕发丝垂到胸前,黛玉顺手撩起,放到眼前细细看了会子,暗自赞叹一声:“像丝缎一般,又黑又粗,却又很柔软,长及腰下,末梢竟未有一丝分岔,或是枯黄。”见含俏竟是放下了头发,黛玉深感无力,叹了一声,“你早知道,爹爹已应允了,”见她还想要找理由,黛玉果断地挥手阻断了她所有的话语,“好了,不必多言,这几天,你们都说了多少遍了,每日都在我耳边唠叨,我耳朵里的茧子都快堵住耳朵了。我意已决,不许再说,谁再多言一句,去浣衣房洗衣裳一个月。”语气颇有些无力。
梳好发髻,红儿便进来回话说北静郡王和水汐郡主已到了。黛玉四处看了一眼,却不见雪雁,遂问道:“雪雁怎么还没来?”
话音刚落,便听见雪雁在外面回话:“姑娘,我已经换好衣裳了。”
红儿自觉地掀了帘子,黛玉方抬脚,一个白影窜进怀里。黛玉忙伸手抱住,举到眼前,笑道:“小东西,今儿我要去外面看花灯,不能带你去哦。你乖乖的在家里,晚些回来我带松子儿给你吃,好不好?”说着话,把手里的小松鼠递给了含俏,“它今儿都吃了整整一盘子松子儿了,不要再给东西它吃,仔细撑着了。”
含俏应了一声,道:“姑娘,奴婢省得,姑娘大概什么时辰回来?”
黛玉走了出去,方走了一步,听见“吱吱”的叫唤声,回身看见小松鼠在含俏怀里往外窜,忙上前安抚了它几下,“乖乖的,不听话,明儿可没有松子儿吃。”它也是个乖觉的,见黛玉面色凶狠,委委屈屈地缩回含俏的怀里。
含俏伸手点了它的鼻子一下,道:“你个小东西,倒也乖觉。”
这时,青儿走了进来,“姑娘,方才二爷吩咐松涛在二门传话,问姑娘准备好了么。说北静郡王说今年人好似比往年要多一些,二爷问姑娘能不能早些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