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文说了司马氏的家族,也说了司马迁的父亲司马谈。现在我们要进入正题,讲说大史学家司马迁本人了。西汉景帝中元五年丙申,也就是公元前145年的某天,在当时的夏阳县高门里,也就是今天的陕西省韩城市西南十八里的嵬东乡高门村,一个姓司马的家族里降生了一个男孩,这个男孩体格强健,眼睛明亮,人们都说这孩子今后必定有福气,天生一副做官的相貌。他父亲给他取名为迁,含有官运亨通之意,还让他以“子长”为字,子代表美好的男子,长代表长久、官长,都是些好字眼。中国的大史学家司马迁就这样来到了人间。
今天高门村已分为东、西、北三个村庄。为了纪念司马迁,在东高门村建造了一处“太史故里”,往昔在东西高门村之间有司马迁的祖茔,现已难以寻觅。
司马迁在《太史公自序》中说“迁生龙门”,并非说他真的出生在今韩城市北五十里的龙门山上,龙门山上十分荒凉,不适宜人居住。他这样说,是用龙门山作为夏阳的代称。龙门山太有名了,知道夏阳的人很少,但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龙门。这座山相传为夏禹所凿开,因而跨黄河两岸,它的东部在今山西河津县北,它的西部在今陕西韩城市北。
龙门西南方不远,就是大汉帝国的首都长安,那儿是全国的政治中心,每年都要发生许多影响深远的大事件。这些事件也会传到偏僻的高门村来。司马迁长到五六岁的时候,村里人纷纷传说,景帝爷崩驾了,他的第十个儿子刘彻登上了皇位,号称汉武帝。司马迁听见人们皇帝长,皇帝短地说个不停,可他小小年纪,实在不懂得皇帝是什么东西。
等到年龄渐长,他听爸爸说:“你可要努力学习知识啊!当今的皇帝年龄只比你大十一、二岁,可一天之内要处理好多国家大事。”
司马迁好奇地问:“皇帝也是人,为什么人们谈起他来,就战战兢兢,十分怕他呢?”
父亲回答道:“皇帝与我们凡人有分别,他是天神的儿子,因此有无限的威权。”
司马迁又问:“我们高门村的普通百姓也属皇帝管吗!”
父亲回答:“我们都是皇帝的臣民,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司马迁不言语了,他隐约感到,自己的头上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他幼小的心中从此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原来世界并非他原来想象的那样美好,除了亲爱的父母、慈祥的长辈、友爱的同辈兄弟姐妹、和善的乡亲外,还有一个高高在上、掌握大家命运的皇帝。
他也常常梦见皇帝,在他的梦中,皇帝是一条飞跃在空中的龙,不时降落下来捕捉小动物,加以吞食,甚至捕捉小孩。他有一个想法,既然皇帝这么可怕,还是呆在穷乡僻野,远离皇帝为好。
正如一首古诗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如哉?”
但司命之神有它自己的安排,一个人,如果命中注定一生要和皇帝的命运联系在一起,同始同终,共荣共衰,那么,他想躲避也躲不掉,他即使逃到天涯海角,皇帝也要用国家的罗网将其捕获。司马迁就是这样的命运。他小时候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长大成人后,必须在这位很有作为的雄武皇帝身边服务,每天战战兢兢、谨小慎微,时刻体验“伴君如伴虎”的恐惧。
要探寻司马迁一生走过的道路,就必须了解汉武帝在位时的全部事业。要窥察司马迁一生复杂的心理历程,就应该知道汉武帝变幻莫测的性格和专横独断的作风。汉武帝称得上是一位风流浪漫天子,生活方面多彩多姿,他的一生大有作为,立功甚伟,开创甚多,建树不少,这是毫无疑义的,但他又处在多种矛盾之中,有时甚至难以自拔。他身为天子,有时又自称平阳侯,说明他是一个不知足、不安分的人:他曾微服出巡,一生巡视不断,说明他不会安享现成之福;他敢作敢为,处理事情快刀斩乱麻,不优柔寡断。例如,民众都崇敬大侠郭解如神,甚至愿意为他而死,豪强们以他为领袖,官吏们也不敢轻易法办此人,可汉武帝果断地杀了郭解,以至诛灭其一家,为的是遏制黑社会的猖獗和小山头的崛起,并刹住盛行的养士之风;再者,他下令集全国之力痛惩匈奴,不惜掏空国库,兵马死伤无数,也要将胡虏逐往漠北,一方面为了替祖宗受辱雪耻,另一方面也为了保障边境民众安全。挫败匈奴是武帝生平最光彩的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