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旁,熟悉的声音在呼喊,谭行雨睁开双眼,昨晚遗留在眼里的泪水滴出。他被扶着坐起来。小小的一间屋,村里人把这小小的空间占满了。
谭行雨强忍哭声,可内心的悲痛依然表现在脸上。
村长第一个开口说话,“没有听你爷爷说过你们是从那个村子来的。”村长沉痛的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接着说到:“你爷爷来的时候说家乡战乱不断,生活过不下去。十多年过去了,你们村究竟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更不用谈你的亲戚了,这些我一无所知。”
孙子摇摇头,沉默不语。
“难道你也不懂!”夏雷的妻子很疑惑地说:“为了尊重你们,我们这些年来都没刨根问底,你爷爷这样保密是为了什么?”
“即然你联系不到其他亲戚,你爷爷下葬就按照我们这边的风土形式了。”
“村长,爷爷还没死!”谭行雨从床上翻身下床,激动地站着说:“我要请道公给他招魂!”
“隔壁村的陈道公道术浅,只会超度,不会招魂。道术高深的道公在土家村,现在已是亥时,去回的时间要半个月有余,谁都没有能力让他两个时辰之内赶到这里。到了子夜,你爷爷的阴魂说不定被阴曹的鬼神带走了。谁敢劫阴魂,谁不怕天谴。就算你爷爷阴魂没被带走,等你把赵公请到家里,你爷爷尸体都已经腐烂了。”村长语气里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想让死者入土为安,因为村民发现他们爷俩的时候,谭家旺七孔出血,七魄已散。
孙子没理会村长的劝说,埋头往门外走去,村民纷纷拦住,七嘴八舌的劝告。
村长走过去拉住他的手,大声喝道:“我说你怎么就不明白!农忙的时候正是妖鬼害人最频繁的时候,她们正是趁着干活的夜归人下手。我们不想这时候多下葬几个人。”
村长的话很刺耳,但这时候总有这么一个人站出来,所以大家都支持村长的语态、语气。
村长说完拽了他一下,谭行雨站不稳,脚步踉踉跄跄。村民面面相觑,爱莫能助,相互叹气。
“我爷爷呢?”谭行雨情绪没有刚醒那么激动。
“我们在屋外烧了火堆,我们让他躺在光亮的地方,让光照亮他将要走的路。”谭行雨的义兄夏方谋说。
“时辰快到了。”陈中作走进屋,妇女为给他腾地方,一一走出屋去。
“您不是陈道公吗?”谭行雨话音未落,张开双臂迎着陈中作抱去。跟在陈中作身旁的夏雷把他拦着,说:“陈道公来作法超度的,其它事你都别说了。”
此时此刻,谭行雨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岂有松手之理。他忘了处处为他着想的夏雷,对着陈中作说:“陈道公,求求你帮我爷爷招魂!我求求你了!”
夏雷向谭行雨搖摇手,示意他不要说了。
谭行雨没有理会,继续求到:“我爷爷的命就靠你了。求你施法救他吧!”
“人有‘三魂’: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天魂一灭,七孔出血;地魂一灭,脚轻没知觉;命魂一灭,身体腐烂。”陈中作还想说下去,谭行雨打断他的话。
“我只求您救我爷爷,不需要你说这些!”
“我救不了!”
“你不是道公吗?怎么这样无能!”救命的稻草突然断掉,绝望化成悲愤,戳人心窝的话,也就张口喷出。
陈中作让一个十几岁的人骂了,他脸一红,转身将要将要离开。夏雷赶紧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包东西塞进陈中作的衣袖里。说:“不要管这个没长毛的东西,什么都不懂,讲话像放屁,没大没小,道公有肚量,超度的事麻烦你了。”
“看在你怎么诚恳的份上,我一定让他阴曹路上好走。”陈中作勒紧衣袖说。
谭行雨见陈中作这么无为,心里对陈中作产生了鄙视,不想面对于他,走出门去见爷爷的最后的面容。
谭行雨看着爷爷这张熟悉的脸,是这么的慈祥,一双盯着自己长大的双眼紧闭着,整个人这么的安静。他的泪水不自觉地涌出眼臉。眼巴巴的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心里的滋味,有仇恨,有愤怒,有自责……
夏雷来到来到谭行雨的身旁,摸了摸他的肩膀,安慰道:“事都已经发生了,当下该做的事是处理善后,让逝者安息。你别哭了,经历此事,我相信你更加懂事。要知道,人死拖延下葬,命魂就被人间阳气慢慢销浊,死者的痛苦我们活着的人是无法体会的。让死者快活的走,是我们的责任,所以你还是不要和陈道公再有什么意见。他是一个道公,还是有一点道术的,如何去超度亡灵,我们按他说的做就是了。”
谭行雨默认了夏雷的劝解。
“摆桌供奉神灵!”陈道公站在门口,向屋外的人喊到。
在村长的督促下,夏雷两儿子根据陈中作的指导,在房厅的中间,对着门摆上桌。陈中作让他们先停下来,让夏方谋去喊谭行雨进屋。夏雷陪着谭行雨进屋。
“你祖宗的灵牌呢?”道公问到。
“没有!”
“没有?”陈中作很惊愕,“逢年过节你们不祭拜祖宗吗?”
“过节的时候我爷爷只烧三只香插在门口。”
陈中作摇一摇头,继续安排下面的事。他让谭行雨在桌两边点上蜡烛,蜡烛中间摆上三碗水,接着二排摆五碗酒,再接着三排摆五碗饭,四排再摆上一碗米,五排摆上一只熟鸡,鸡上捻点盐。
“烧一把香,三只插米碗里,其他的从门口两边一直插到院门口。”陈中作教完谭行雨之后,对夏雷说:“把谭家旺的灵身抬进屋来,摆上一张草席,让他躺在供桌下面。”
当这些事在村民的积极帮助下,很快的完成了。谭行雨看着为他忙里忙外的乡亲,悲痛中带着感动。
“子时要到了,大家都出去吧。”陈道公说着领大家出去了。
不一会儿,夏雷提来一桶水。
“帮你爷爷擦擦,换一身衣服。今晚就你一个人守灵,出什么事你自己把握。外人和你守灵会折阳寿的。发生什么事只能想,不宜动手动脚,惹到神灵对你对你爷爷的灵魂都不好。我要送道公去家里休息了。记住:当米碗里的香快灭时,要重新烧香继上,随时保持香火亮着,这样你就不会有危险。”
大家都离开了。院子里的火堆亮着,房里的烛光亮着。安静的夜,陪着心里不安静的谭行雨等待子夜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