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井无还记得小时候自己不止一次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剑术，曾经也有过凌晨四点钟爬起来试图练习剑术，只是可惜，不知道为何，剑术和他实在是没有缘分，怎么样也学不会，明明每次对练的时候，都将每一步计划好了，先躲开对手的第一击，然后反击，追着打，一直打赢为止，可现实却是，每次一握上剑，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然后就被人抓住机会一顿狠揍，柳生家族对练是从不带护具的，所以每次对练完永井无的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比如说这次。
“痛，痛，由衣，轻点。”永井无躺在自己的房间里呲牙咧嘴的，把她涂抹膏药的铃木由衣则是一脸的无奈，但动作却颇为娴熟，毕竟不是第一次干了。
“无哥哥，你怎么又被家主叫上去了？”由衣抽了抽小鼻子，一脸的心疼之色，“说了叫你不要迟到。”
“能怪我吗？”永井无咬牙切齿，“那个老家伙，哎呦，痛！”
由衣突然拍了拍永井无的伤口，毫无防备的永井无疼得大叫起来：“无哥哥，你怎么说家主的，如果不是家主，我们。”
“我们就没有现在的生活对吗？”永井无接过了由衣的话，“你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了，换换吧。”
由衣轻哼了一声，继续帮他擦药，这次下手则更加轻柔了。
“哎，我说由衣。”永井无的下巴磕在手臂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道，“我们真的要一直这么下去吗？我是说，一直都在柳生家当下人？”
“哥哥，这是报恩。”
“报什么恩。”永井无撇了撇嘴，“由衣，你姓铃木，我姓永井，本身就不是柳生家族的人，我们已经干了这么多活，也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如果天天这样被使唤，我宁愿去捡垃圾。”
夏天是很容易让人烦躁不安的，特别是在一个相对气闭的环境下，屋外知了的叫声仿佛要冲破云霄似的，可是在正午听到这声音却只是想睡觉，永井无的眼睛微微眯上了，没有注意到由衣按摩的力度轻了很多，轻到有些感受不出来了。
由衣收回了双手，将凌乱的发丝绕到耳后，将药膏盖好，放入盘子中，然后端起盘子，无声无息的站了起来，只不过在开门的时候还是惊醒了永井无。
“擦完了吗？谢谢了。”
由衣的动作缓缓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白泉半昏半睡的样子，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累了，下午再帮你擦吧。”
说完，由衣便离开了屋子，在关门的时候，突然顿了顿，小声地说了一句：“其实捡垃圾的滋味不好受，真的。”
门“砰”的一声关上，也不知道永井无听到了没有。
沉寂了许久，永井无还是翻身做了起来，揉了揉杂乱无比的头发：“还真是苦恼啊。”
他低头，瞥见了枕头旁的那本书，拿起来掂量着，犹豫了一下，还是起来穿好了衣服，走出了房间。
……
新今宫站，在大板，这里被称作是平民窟，虽然现实远远没有那么夸张，只不过相对于大板其他地方的繁华，这里实在是不堪入目罢了。
新今宫站的治安很乱，走在大街上都有可能有人过来问你是否需要大麻，而且在08年的时候被发生过一场暴动。柳生家族的人很少来这里，他们将这里称作堕落之地，不屑于过来这边，其实永井无知道这些人只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上次还看见有个柳生家族的嫡系弟子来这里吸大麻，柳生一门是禁止子弟吸食毒品的，在大板的其他地方太过显眼，所以他们选在了这里，柳生一门从不会来这边，他认为这是自降身份。
永井无一路走来，不时有蹲坐在街边想要寻找工作的家伙，听到脚步声抬起头，见是一个小孩子，又失望的垂下。
走到一个二层小楼底下，永井无抬起头，闭着眼睛在感受着什么，似乎隐隐约约的可以听到楼上的那间房子里传来的悠扬乐曲声，才露出了笑容，然后抱着怀里的书，爬上了楼梯。
住在这里面的大多是一群穷人，路道上堆满了垃圾，一根铁线从这一头链接到了另外一个，上面挂着洗过的内衣内裤，大多数是女式的，并且十分暴露，因为这里住着一些穷困的女大学生，为了生机，她们常常需要做一些工作，援交，往往是最快速，也是最为轻松的赚钱工作，在赚钱的过程中还可以享受一下。
在爬楼梯的时候，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腥味。
永井无来到一个门口挂着大红牌子的房间，红牌子上写着几个中文，永井无自然是认得的，那个男人教过他。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砰砰砰。”
永井无敲响了房门，接着便听到房间里传来一声响动，伴随着一个男人的咒骂声，过了一会，门才被打开。
开门的是个颓废的中年男人，头发乱糟糟的，眼角处还要眼屎没有擦干净，穿着一个白色小背心，露出了两只瘦弱的手臂，下身则是一条三角内裤，永井无不想向下看了，他对男人的腿毛不感兴趣。
“又是你小子。”男人看见了来人，骂骂咧咧的走开，没有主人的邀请，永井无只得自己走了进来，然后帮他关上房门。
男人的房间也是十分的乱，只有几十平米的小房子却塞满了东西，一个已经破洞的皮质沙发上摆满了男人的日常用品，甚至还可以看见牙刷，沙发的前面是一个小电视，永井无也不知道是多少寸的，反正就是小，而且永井无从未看到电视开过，上次来的时候挂在电视上的那条内裤还没有被拿下来，永井无都有些不敢过去，怕是发臭了。
“你到底来干什么的。”男人扣着鼻子坐在了沙发里，有些不耐烦的看着永井无，“如果是过来帮我打扫卫生，我欢迎，如果不是，那就滚蛋。”
永井无没有理会男人的话，而是将书递到了男人面前。
“这是什么？封神榜？”男人皱着眉头看着这本书，“给我干什么。”
见男人没有伸手接的意图，永井无也不在意，找了个干净点的地方将书放下，至少他刚才知道这本书的名字了。
封神榜。
“你上次说你会解梦。”永井无看着男人的眼睛，“所以我来找你看看。”
“解梦我当然会，问题是你有钱吗？”
永井无继续选择性的无视了男人的一段话：“既然你会，那就帮帮我。”
“喂，你没听到我说的吗，哦，算我倒霉，看来我不帮帮你你就不会走了。”男人坐正了身体，“好吧，小子，告诉我你做的是什么梦，然后赶快滚蛋。”
永井无点了点头，然后开始说起他的梦。
男人显得十分懒散，直到永井无说到一个将军手持红剑面对千军万马的时候，他的眉毛突然跳了一下，只可惜永井无并没有看到。
“好吧，那我就帮你解解梦。”男人弯腰坐着，手指轻扣桌面，眉头微微皱起，“不过首先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永井无觉得老魏一下子严肃了好多，也下意识的坐正了身体。
“在你眼中，何为剑？”老魏突然抛出了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
“剑？”永井无一愣，有些搞不清楚老魏的意思，“我怎么知道。”
“想说什么就说吧。”男人鼓励道。
“呃。好吧。”永井无想了一会，有些不确定的道，“剑嘛，不就是武器的一种？”
“那你认为武器有生命吗？嗯，换种说法，武器有灵魂吗？”
“灵魂？科幻小说？”永井无觉得老魏有些奇怪，问道，“这种东西怎么会有灵魂？老魏你也喜欢上了二次元？”
“好吧，说完了？”男人显得有些失望，而后不耐烦的靠在了沙发旁，翘起了二郎腿，“你只是晚上吃多了罢了。
“晚上吃多了？”永井无愣了愣。
“没错！”男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一般，“吃的太饱了，有劲没处使，就只能做梦了，做一两个重复也不算什么。”
永井无愣住了，虽然早就预料到了男人的不靠谱，可却依旧没有想到男人的不靠谱既然达到了这种地步。
“好了好了，既然搞定了，就赶快滚吧。”男人起身将永井无推出了房间。
“喂喂喂，你干嘛。”老魏的力气挺大的，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孱弱，永井无被他推出门外，毫无反抗能力，“是不是我刚才的回答错了？等等等啊，你告诉我你想要的答案，我再重复一遍给你不就行了吗？喂喂，你来真的啊！”
“你的答案是对的，正确的不得了。”老魏显然没有和他开玩笑的意思，直接把他推出了门外，然后猛地关上门，还将门锁上，生怕永井无再回来，搞的永井无连书都没有拿，就被赶了出去。
“靠，什么人！”永井无咬牙咒骂了男人千百遍，但男人却没有开门的意思，只得骂骂咧咧的离开了，但他不知道的是，男人站在窗台，目送着他消失在下一个街角后许久，才转身回了房间。
此时男人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那种颓废，整个人都严肃了起来，在刹那间，仿佛从一个猥琐大叔，变成了，好吧，还是个猥琐大叔，不过气质变了些罢了，本质不变。
男人走到了电视旁边，停了下来，似乎在犹豫着什么，良久，还是从电视后面拿出了一台老式手机，然后拨通了一个号码。
嘟嘟声并没有想太久，电话的另一头被人接起，同样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只不过说的是中文：“喂。”
男人也用中文回答：“是上官吗？”
“嗯？老魏？”被称作上官的男人似乎有些惊讶来人的电话，“真的是你？”
“我见过了一个奇怪的家伙。”老魏懒洋洋的道，“他似乎是接受到了刃灵的召唤，但本身又否定刃灵的存在。”
“会有这种家伙？”
“没错，上官，我这里没有仪器，你们最好带回去检查一下。”
“那可不行，我们没那么多时间。”上官拒绝道，“否定刃灵的存在，也不可能驾驭刃，他冲顶只是有一丝的感应罢了。”
“他梦到了神，上官。”老魏走到了窗户旁边，阳光潇潇洒洒地扑在他的脸上，窗户旁放着一盆蓝色小花，似乎受不了这阳光，蔫蔫的，像是一个颓废的男人，但老魏在花瓣上轻轻一点，小花像是得到了什么力量，一点一点的直起了身子，花瓣也是一点一点的张开，露出了里面的花蕊。
这是一朵罂粟花，带毒的花朵，原本它的花期已过，快要凋零，却在此刻挺直了瘦弱的枝干，仿佛向神明致敬，只是下一刻，它便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生机，风轻轻的吹过，它也被肢解在这风中了，如一缕灰尘。
老魏并没有低头看这一幕，他只是在静静等待着那边的反应，因为他听到了上官低沉的喘气声。
“你说的是真的？”上官的语气突然间无比严肃。
“就算是你的儿子也只是半神而已吧。”老魏捡起落在地上的罂粟花花瓣，轻轻的搓揉着，“我们已经二十年没有主神级别的刃灵了，或许是我看错了，但是，就算只有那么一丝的可能，你们也要去争取。”
“我会的。”那边的上官很快给出了答复，“上官焱和刘玲宏正在那边执行任务，我会派一个过去接触的。”
“你儿子都派过来了？什么任务？”老魏好奇的问道。
那边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复：“神道有些不安分了。”
“哦，那是该教育一下。”老魏说地轻描淡写，“挂了。”
还不等回复，老魏便直接挂了电话，然后将其丢在了电视后面，随后又弯腰从电视柜里抽出了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盒子，盒子像是很多年没有动过了，上面满是灰尘，只是轻轻一抖，便顺着盒子落了下来，或是遁入空气中，老魏捂着鼻子，等着灰尘消失了个干净。
“如果真是主神级刃灵，那到底会是什么呢。”老魏一边说着一边将盒子打开，只见盒子里面赫然是一柄古朴的短剑，剑身并没有多华丽，很多地方都开裂了，还有不少青锈，看上去像是博物馆珍藏的古物，完全没有使用能力，但老魏抓住剑柄的那一刹那，之前那个猥琐的中年男人顿时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像是一头仍在壮年的猛虎，只是被那双猎食的眼睛盯上，不会觉得不寒而栗。
“最近又不安分了，老家伙，休息够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回答他的，是剑身的嗡鸣声，老魏咧嘴一笑，露出满嘴黄牙。
“够了，我们便再次征战世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