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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讼卦:讼不可长,君子以不争为上

讼:有孚,窒惕,中吉,终凶。利见大人,不利涉大川。

《彖》曰:讼,上刚下险,险而健,讼。讼,“有孚,窒惕,中吉”,刚来而得中也。“终凶”,讼不可成也。“利见大人”,尚中正也。“不利涉大川”,入于渊也。

《象》曰:天与水违行,讼。君子以作事谋始。

初六:不永所事,小有言,终吉。

《象》曰:“不永所事”,讼不可长也。虽“小有言”,其辩明也。

九二:不克讼,归而逋。其邑人三百户无眚。

《象》曰:“不克讼归逋”,窜也。自下讼上,患至掇也。

六三:食旧德,贞厉,终吉。或从王事,无成。

《象》曰:“食旧德”,从上“吉”也。

九四:不克讼,复即命渝。安贞吉。

《象》曰:“复即命渝”,“安贞”不失也。

九五:讼,元吉。

《象》曰:“讼,元吉”以中正也。

上九:或赐之鞶带,终朝三褫之。

《象》曰:以讼受服,亦不足敬也。

“释义与阐幽”

三画卦坎在下体,三画卦乾在上体。讼,象征争讼。心怀诚信,追悔惊惧,持守中和之道而不偏不倚则必获吉祥;如果始终强争不息,则有凶险。有利于大德大才这人出世,却不宣于涉越大河巨流。

《彖传》说:讼,上体是乾刚,下体是坎险,坎险又刚健,所以要争讼。讼“有孚窒惕中吉”,是因为第二爻这一阳刚之爻在下体居中的缘故。“终凶”,因为讼事不可进行到底。“利见大人”,因为讼事最重视裁断中正不倚。“不利涉大川”,(打官司不宜大打大闹)否则犹入于深渊。

《象辞》说:天向上,水向下,相背而行,这就是讼。君子因此做事要重视如何谋划好开头。

初爻阴:不为争讼之事纠缠不休,应当减少口舌是非,这样最终还是吉祥的。

《象辞》说:争讼之事是不可助长的。虽“小有言”,但是非是容易搞清楚的。

第二爻阳:不能打赢官司,回去逃到自己那有三百户人家的采邑里去藏起来,可无灾害。

《象辞》说:“不能打赢官司,就回去逃跑藏匿”。下属同上级打官司,祸患的来临像伸手取物一样容易。

第三爻阴:食从先人那里承继下来的旧俸禄,(勿求上进)坚贞自守,虽处境不好,最终是吉的。若有机会为君王做事,有功不要归己。

《象辞》说:“能保住旧俸禄不失”,原因在于从上随人,不自主事。

第四爻阳:九四无争讼的对手,乃回头听命于九五,(克服躁动好讼之心)变不安贞为安贞,获吉。

《象辞》说:“复即命,渝安贞”,是未失理智的表现。

第五爻阳:能息讼,善治讼,尽美尽善,大吉。

“小象”说:“讼,元吉”,是因为第五爻阳刚居尊位得中得正(办事不偏不倚)。

上爻阳:(上九是善讼能胜的人)君王或许能赏赐官服(让他做官),但是一天之内将三次被夺。

《象辞》说:“人以穷极讼事而获服命之宠”,是不值得尊敬的。

凡是有人群之地,总免不了有争斗,古今中外,概莫能外。争斗的原因,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或者为权力,或者为金钱,或者为名誉,或者为恋爱婚姻,或者为家务琐事……一言以蔽之,人们之间的争斗,总与利益有涉。小则动口舌,大则动干戈。讼卦为我们展现的便是几千年前古人争斗的真实图景。

战国时,赵国名将廉颇居功自傲,不甘居于因“完璧归赵”和“渑池之会”而被“拜为上卿”的蔺相如之下,时时跟蔺相如过不去,并扬言“见相如,必辱之”。而蔺相如则从赵国大局出发,为不伤同僚间的和气不与计较,廉颇与他过不去时,他一再忍让。

廉颇经常在别人面前羞辱蔺相如,他只当没听见。好几次他的马车被廉颇的马车挡住了路,他改道而行,有意避让廉颇。蔺相如好几天没有上朝,他不是怕廉颇,而是怕廉颇和他闹情绪而负气误国。蔺相如深知秦国之所以不敢侵犯赵国,就是因为赵国武有廉颇,文有蔺相如,要是他和廉将军为私人意气争执起来,就好比二虎相斗,必有一伤。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先国家之急而后私仇也”。当廉颇知道真相后十分羞愧,负荆登门谢罪,蔺相如却把荆条扔在一边,恭恭敬敬扶他起来。设宴与之痛饮,结成刎颈之交。正因先有蔺相如大量能容,亦有廉颇深明大义,将相二人均有宽容的气量。

另外一个范例是三国时东吴周瑜与程普的故事。程普本以年长,屡次欺侮周瑜,但是周瑜却以下事上,甘拜下风。后来程普“敬服而亲重”周瑜,向人称道:“周瑜就像美酒,喝后会醉。”程普与周瑜相交,就好像饮用美酒,不知不觉就醉倒,周瑜就像美酒一样。

周瑜以德服人,是其人格的高尚表现,但不代表在其他方面就才华出众,高人一等。若论仕途,程普还比周瑜资深,为三朝元老;论战功,讨黄巾、董卓,攻庐江、沙羡,征黄祖、曹操,周瑜战功反居其下;谈官位,从荡寇中郎将、零陵太守到裨将军、江夏太守,奉邑食四县,程普一点都不逊色于周瑜;赤壁之战,程普与周瑜同为左右督,进攻南郡,程普与周瑜亦共同参战。史实证明,程普不但不落后周瑜,反而大有凌驾周瑜之上的趋势,这大概就是为何程普对周瑜不满,有如廉颇当初对蔺相如不服。

周瑜胜过程普的地方大概只有当初的周瑜将兵相迎,赤壁战前的主战抗曹,程普折服周瑜。赤壁战前,孙权未必欲降不战,周瑜的主战,或许刚好迎合孙权;程普的折服,是周瑜的大器容人。

相忍为国,有时是建立在携手合作之间。蔺相如若排挤廉颇,取代其领兵作战,后果可能被秦兵屠城,那还不如让廉颇继续领兵作战,蔺相如继续执行使命。蔺相如居高位而不计较斗争,周瑜无视欺侮而自谦居下,俨然国士之风。

因此,讼卦的本意,是一种不争为上、以和为贵的主张,更是一种谆谆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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