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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异度空间下的逃亡与驯化——安部公房《砂女》多重主题探析

◎肖炜静

一、逃亡悖论:从直线到圆环

逃亡的母题源远流长,远可以追述到但丁的放逐,近可以联想到当代作家苏童《1934年的逃亡》。逃亡的原因也五花八门,可以是灾害的侵蚀,生存的需要,理想的追寻,政治的迫害等等。逃亡路程的艰辛跋涉,牵连出时代风云,逃亡之后的重新安置,繁衍出一系列情感线条——思乡煎熬,文化冲击,身份认同焦虑,这些都已经成为文学家们乐此不疲的表现对象。而对于逃亡的定义,也往往被单纯理解为从一个地点到另一个地点的直线运动。从文本篇幅上来说,《砂女》也适合这个规律,绝大部分笔墨,都集中在仁木顺平从非正常的“砂洞”,努力过渡到正常世界的直线行动:用腰带制作绳索,折磨砂女,装病,挟持女人做人质,用乌鸦传信等等。然而,细究起来,文本其实隐含了双重的逃亡欲望:第一次逃亡是他逃离现实,寻找昆虫的过程,第二次,则是他逃离沙洞的过程。然而,因为两次逃亡欲望的叙述在篇幅上明显不平衡——作者以绝大部分笔墨书写了第二次逃亡的艰辛,而最初的逃亡,也是最终实现的逃亡,反而被遮掩了。

从文本中可以看出,第一次逃亡,是“温和”而“低调”的。“温和”表现在没有宏大艰深的理由,目的明确而世俗——因为对于昆虫的喜好,因为厌倦了平淡枯燥的冷漠生活。“低调”既体现在他故意不告诉妻子和同事,也体现在与第二次逃亡的异常艰辛相对比上,它似乎是顺利无碍的,在行动上实现起来,是轻而易举的,因为此刻仁木顺平还拥有自由之身。然而,肉体上的自由并不意味着精神上一定可以得到满足,即使到了沙地,他也没有彻底完成第一次逃亡的任务,对昆虫的喜爱只是一个诱惑力,对现实的不满才是推动力。第一次逃离欲望的绝对完成,其实在于文本最后一刻,当他放弃逃回正常世界之时,才算彻底实现。

最初,当他知道自己将被束缚时,是惊讶、愤怒与反抗的,单纯的肉体上相对固定的安身之地,并没有让他满足,他还心心念念外部世界。文本虽然大篇幅叙述他第二次逃离的具体行动,而潜在却是展现第一次逃离欲望最终实现的过程,这种过程有点类似于古希腊悲剧《俄狄浦斯王》所解释的命运,真实行动与实现效果总是背道而驰——反抗预言的旅途,就是逐步实现预言的过程。第二次逃亡逐渐消亡,第一次逃亡便迈向成功。当第二次逃离的“行动安全与成功指数”达到“最高点”——他眼看着就要离开沙地了,但心底逃离的欲望却到了“最低点”,此刻第一次逃离便从行动上与思想上彻底地压倒第二次逃离。这其实也是一种选择,一种得到A便自动放弃B的选择,留下,还是离开?留下了,第一次逃离现实世界的欲望便实现,离开了,第二次获得肉身自由的欲望便完成。最终,他选择了实现最初的欲望。这里值得思索的是,他逃离正常世界,所要寻找的究竟是什么?当然不是单纯为了寻找昆虫那么简单,许多学者就联系了《砂女》所处的时代——1962年,日本在经济高速发展下所隐含的精神困境,指出“《砂女》堪称反应战后日本人生存困境的一部杰作”邹洁,从寓言视角解读安部公房的《砂女》[J],牡丹江大学学报,2011(20),并点名其中的“异化”“虚无”“冷漠”“孤独”等种种主题,其实,这可以概括为一个精神的荒芜与不安。而这种荒芜,却奇妙地在沙洞这个特殊的环境中得到了平息。

总之,第一次逃亡的最终实现,依赖于第二次逃亡的落空。两次逃亡形成了二律背反又互相依存的两级。两次逃亡欲望共同组合,颠覆了从一个地点到另一地点的直线历史,画成了一个封闭循环的圆圈。

二、异度空间:无目的重复,封闭下的窥视,丢失的身份

“存在主义者主张给人物提供一定的环境,让人物在他们所特定的环境中选择自己的行动,造就自己的本质,表现自己的性格和命运,即所谓的境遇剧。”彭彩云,西方现代主义文学专题研究[M],长沙:湖南大学出版社,2006(9):186.而这种境遇,往往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并受到不同的威胁。这种“封闭的异度空间”在存在主义作品里都有验证,加缪的《鼠疫》中是被隔离的阿赫兰,萨特《恶心》中是牢房,《砂女》中则是仁木顺平被囚禁的沙地。然而《砂女》中的沙与加缪的《鼠疫》中的鼠疫灾害却有着意味深长的区别,鼠疫是具有单一破坏性的,它直接威胁的是人的生命,激发人类战胜灾害的斗志,一切的努力只是为了消灭它,而为了消灭它所采取的行动是必须的、科学的、有目的的、有可能成功的。《砂女》中的沙除了“自然灾害”这一固有的一般属性外,却有着更加复杂的功能。从砂女“简直为了清沙而活着”的生活中可以发现,沙子给人带来恐惧的同时,更给人带来安全感。繁重而无望的清沙工作为何能给人带来安全感呢?其秘密就在于重复,没有目的的重复,心甘情愿的重复,无限延长的重复,而与行为连续相伴随的,便是思想的停止。

从人物没有截止日期的往返运动中揭示内心的荒芜感,在许多作品中都可以找到互文。卡夫卡小说《地洞》就是一个案例,始终在纵横交错的通道里东奔西跑的小动物,永远处在惶恐不安中。《城堡》里也描述了这样一个富有意味的场面:一个文书之类的官员,不断把卷宗往上摞,摞到一定高度时,它就挎下来,他重新再摞……如此反复不已。加缪的《鼠疫》中则写到一个患气喘病的老头儿,他总是不停地在搬弄鹰嘴豆,把它从一个锅里搬到另一个锅里。他在小街的上空将一张张小纸撕碎,散落的白纸便吸引住了楼下的小猫,当小猫走到街心,犹豫地把爪子伸向那些还在飘落的纸屑时,他就对准猫儿使劲地吐唾沫。假如有一口吐中了,他就会笑得很开心。当鼠疫横行,猫儿都不见踪影之后,老头就显得不知所措,只能进屋,但在进屋前,他还是毫无目标地吐了一下口水……[法]加缪著,郭宏安等译,加缪文集[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1(1),这些看似万分无聊的举动,却都有一个重要的功能——消磨时间,束缚手脚,安定心情。

其实,这种做法类似于西西弗斯,在内心荒芜的人心中是无望又充实的,它让心灵虚空的人在手足运动中,暂时找到生存的人物与目的,而不必揪心于荒凉的精神困境。这在加缪的哲学著作中可以找到依据:“如果说这神话是悲壮的,那是因为它的主人公是有意识的。如果每一步都有成功的希望支持着他,那他的苦难又将在哪里?”[法]加缪著,郭宏安等译,加缪文集[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1(1):706.所以,上山的西绪福斯是幸福的,他有目标,有希望,因此便有了不停推动巨石的毅力。而下山的西绪福斯则是不幸的,手脚的放松会让他停下来思考:这是在干什么?这样到底有什么意义呢?——人一思考,上帝便发笑,而人,则开始了痛苦的征程。沙对于砂女而言,提供了一个生存的目的与精力的释放——她不是喜欢清沙,她只是害怕停下。

其实“沙”对于砂女,与“昆虫”对于仁木顺平而言,具有某种相似性,都不过是心灵虚空之下的欲望寄托与兴趣转移,类似于张爱玲小说中弥漫的末世的“惘惘的威胁”而人们却仍执著于食物与衣服,若再扩散一点,则与弗洛伊德的“恋物癖”也具有某种相似性:“似乎别的某种东西取代了它的位置,被指定为它的替代物,现在这个东西继承了原先指向其前任的兴趣”,“但是这种兴趣同样进行着异乎寻常的繁衍,因为阉割的恐惧已经在它的替代物的创造中留下了记忆。”[美]彼得·布鲁克著,朱生坚译,身体活——现代叙事中的欲望对象[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5(4):124.砂女恋着“沙”,仁木顺平恋着“昆虫”,都有“恋物癖”的某种“欲望转移”的特征,不同的是,砂女的“恋”是顽固无理的,无怨无悔的,而仁木顺平的“恋”则具有明显的功利性:“只要你有所发现,那你自己的名字也就能和昆虫长长的拉丁学名放在一起,用花体罗马字写进昆虫大图鉴里去呢。而且,恐怕还能半永久地保存下来。”[日]安部公房著,杨炳辰、王建新译,砂女[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3(1),若是寻访昆虫无果,他会失望,但砂女,则不管横沙多么暴虐,自己如何受折磨,她永远无怨无悔。让具有功利性的仁木顺平在被囚禁中,自觉地接受砂女的价值观,其实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所以仁木顺平才会不停地反抗,而他最后的屈服,也意味着他将放弃原先那种正常社会的价值观——带着自觉的目的,朝着可能实现的目标,却充满不安地在冷漠的人世中前进,反之,他将无望地,没有目标与尽头地,做着一件十分笨的,但是却给心灵暂时带来存在感的“清沙”工作,若是停下来,就会手足无措——可见,沙子,具有让人臣服的力量。

《砂女》中漫天的沙子是极具预言性的。正如同安部公房在他的小说《墙——卡尔玛氏的犯罪》中所描写的人身变成一堵墙,在《赤茧》中变成茧,《棒》中父亲变成棒而存在,《砂女》中的仁木顺平最终也是一种异化:“也许他在沙中发现了水,也就发现了另一个自我。”但大部分学者都只看到身体的异化,而忽视了思想的“异化”,其实精神的“异化”更为婉转而深刻,它是在肉身被束缚的情况下完成的。肉身的束缚,是他第二次逃亡的失败,而精神的安定,是他第一次逃亡的成功,失败与成功的选择与过度,也是他从对“昆虫的喜爱”(功利地追求声名不朽),到接受砂女的价值观(无目的劳碌)的思想颠覆。这种转变,其实在文本中就体现在他对沙子的认识上,刚开始,他认为:“流动的特点才是沙子的生命……说什么会在一个地方停住,那不可能……就是在水里,在空气里,它都是自由自在活动着的……”在狂沙肆虐中,他终于相信“沙子是会在一个地方停住的”,“沙子是会腐蚀的”。当他在异度空间从反叛到皈依,自觉地用重复无望的动作来束缚恐惧的思想,他的精神便找到了暂时的安定,然而,这难道就是所谓“绝望中的希望”吗?王川,刘晓艺,寻找丢失的“自我”——从《砂女》看“自我认同”表现[J],安徽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17)。

我们发现,这个封闭的“异度空间”其实并不仅仅是砂女、仁木顺平以及漫长的黄沙。这个世界对于正常世界虽然是隔离的,却清晰地受控于另一权利系统——瞭望塔,“你一干活,马上就会有人知道的哟……一直有人在瞭望塔用望远镜瞧着呢……”这个瞭望塔是恐怖而诡异的,“在牢房里,让人最深切感受到被囚禁滋味的,不是铁门,不是墙壁,首先是那个小小的窥视孔。”那个窥视孔始终在远处监视着他,无论他如何反抗,他们总有办法让他屈服。这非常类似于福柯笔下的“全景敞视空间”,“在被囚禁者身上造成一种有意识的和持续的可见状态,从而确保权力自动地发挥作用。”[法]米歇尔·福柯著,刘北成,杨远婴译,规训与惩罚:监狱的诞生[M],北京:三联书店,2007.然而,特别的是,这种“窥视孔”并不仅仅一直都处在窥视的状态,它在仁木顺平第二次逃离的欲望愈发强烈之时,它就愈发明显,而最终的体现则是在老头子荒谬的提议上:“那种事……是啦,雄的和雌的交配……那个,那个嘛”。其实众人做爱的“狂欢化”场景在许多文学作品中都有体现,最明显的莫过于现代小说《香水:一个谋杀犯的故事》[德]帕·聚斯金德著,李清华译,香水:一个谋杀犯的故事[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5.中众人在香水的迷惑下群体做爱的场景。《砂女》特别之处在于,它要建立的模式是一方做,一方观看,并以一种利益交换为基础,甲方获得肉身的自由,乙方取得视觉感官的刺激。而《香水:一个谋杀犯的故事》中则是一种全体参与的“狂欢化”状态,别有意味的是,处于文明世界的男人反而觉得“仔细想来,这项提案也并非那么令人惊奇”,而长期被隔绝的砂女反而进行了反抗,其中当然有逃离欲望的驱使,但是也体现了一种趋势,原本在正常世界生活,遵守正常世界的人,已经在极度地渴望逃离的行动中,转变成兽性的心理,或者说兽性在这个封闭的异度空间,在社会身份与规则的束缚之外,已经被剥离出来。这种身份与规则,在正常社会中,是对人的束缚,但也是人的保护伞,它诞生了权利、尊严等文明社会的元素,男人初时仍然对这些元素念念不忘,并以之为武器:知道自己被“非法拘禁”后,他反复强调:“我可是学校的教师啊……我有同事,还有工会组织,我们受教育委员会和PTA的管辖……你们以为我失踪了,社会上就会默不作声吗?”

他的诉求当然无法引起任何慈悲的回响,其悲剧就在于,他向A世界的人义愤填膺地诉说B世界的规则,并自认为他们也要遵守。他在现实世界中感受到荒芜,渴望逃遁,而逃遁成功了,同样意味着一种丢失,这种丢失,是一种身份。不同的世界对于不同身份的认同标准是不一样的,正常的现代社会体现为种种社会关系,并记录于数学符号,这既方便科学,又漏洞百出,人只有展示出种种物质证书与数字编码,才能证明自我的存在。在电影《肖申克的救赎》中,安迪就是钻了这个空子,让足够充足的证件,成功地改变了自己的身份。而“沙的世界”的身份认证,则体现为壮年劳动力,这正是仁木顺平无法改变的,除非他死亡。因此,逃离了现实世界,躲进了沙洞,让重复的动作掩盖思想的荒芜,暂时取得精神的安定,但他还是无法离开他人的监控,只不过是身份的评判标准发生了改变,他依然有身份——作为一个壮年的身体,必须参与无止境的“清沙”活动。

而精神的无所皈依与肉体的疲惫束缚,到底哪种更为悲剧,加缪在这里,并没有给出答案,他只是给出了仁木顺平的选择。而这种选择,是要经历一种时间的过程的,这还是一种对身心的驯化,而砂女,以她独有的方式,在不自觉之中,完成了这个使命。

三、被颠覆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温柔的驯化

人性能承受的恐惧有一条脆弱的底线。当人遇上了一个凶狂的杀手,杀手不讲理,随时要取他的命,人质就会把生命权渐渐托付给这个凶徒。时间拖久了,人质吃一口饭、喝一口水,每一次呼吸,他自己都会觉得是恐怖分子对他的宽忍和慈悲。对于绑架自己的暴徒,他的恐惧,会先转化为对他的感激,然后变为一种崇拜,最后人质也下意识地以为凶徒的安全,就是自己的安全。这种屈服于暴虐的弱点,就叫“斯德哥尔摩精神症候群”。http://baike。baidu。com/view/482709.htm#1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形成,同样贯穿于体制化之中。正如著名电影《肖申克的救赎》中对于监狱的经典论述:“起初你讨厌它,然后你逐渐习惯它,足够的时间后你开始依赖它,这就是体制化。”这与仁木顺平最终放弃逃亡的道理是一样的,他已经被“驯化”,但这种驯化,与“斯德哥尔摩精神症”却有着极其微妙的相似与相离。

相似在于它也是一种由“强迫—接受”的反情理结构,相离在于它所采取的方式是对“斯德哥尔摩精神症”的倒转。在文本中可以明显看出,当仁木顺平知道自己是被非法囚禁后,为了逃离,他以各种方式折磨砂女,而砂女则采取了异常恭顺谦卑的态度配合他所有的无理要求,直到最后,这种“以柔克刚”的方式在无形中战胜了暴力,使他在可以逃离之时,还想着:“分手之前,要是把陷阱的真实情况告诉她该多好啊。”这种驯化的过程提醒了一种别样的征服方式,当双方处于激烈的拉锯战时,若是一方先自动屈服,甘愿受虐,另一方在最后反而会完全臣服,从而达到“不战而胜”的效果。然而,这当然要有一种基础——双方必须都具有人的怜悯之心,不然只能是受虐一方的“自动投降”与“自作自受”。这种缓和彼此之间绝对对立的方式,其实可以扩散到各种社会阶层,特别是彼此之间具有感情基础,但因时代发展,又有深刻代沟的两代人。反映这种特殊的“征服”的经典文本是朱自清的《背影》,从朱自清与父亲的关系看,他的早年认为上一代人是腐朽落后的,应该被推翻的。他们越是强烈地反对新青年们,新青年们越是具有斗争的勇气,父亲的威严虽然在强力面前展现,却无法征服儿子。充满悖论的是,当父亲那一代人衰老无力了,反而能引起儿子们的悲悯与自责。在《背影》中,父亲的衰老背影折射出来,强烈地震撼了儿子,而父亲对儿子的“索要亲情”的行为,则体现在父亲的来信上:“我北来后,他写了一信给我,信中说道:我身体平安,唯膀子疼痛厉害,举箸提笔,诸多不便,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朱自清著,朱自清散文经典全集[M],武汉:武汉出版社,2010.从真实性角度来说,这是一封有点夸大其词的信,但是实际上,这是一种老年人的撒娇,体现出了一种弱势求和的姿态,体现出了一种重新解释父子之间关系的诉求。而正是这种姿态,彻底征服了儿子,让他开始了自虐式的忏悔,把错误全部背在自己身上,父子之间的关系也因父亲的衰老而得到和解,儿子因此明白此时的父亲需要关爱,也认识到了自我的责任感:“我读到此处,在晶莹的泪光中,又看见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马褂的背影。唉!我不知何时再能与他相见!”

当然,父子之间的相互理解,不能称之为“驯化”,只能称之为“悲悯”,父亲不自觉之中采取的征服方式,与砂女采取的方式实质上是一样的,都是以柔顺面对强势,并都取得了成功。这是一种启示——真正“恐怖”而又深入人心的,并不是突然的暴烈,而是细水长流的、一点一滴的温柔的渗透,那不是不甘的屈从,而是从内心深处的臣服。仁木顺平就是在砂女“以顺从代反抗”的方式驯化下,选择了留在沙洞之中。

由此,文本由砂女、仁木顺平、“瞭望塔”上的人以及漫天的黄沙,共同展现了一个别样的异度空间。在这里,用重复的运动取代不安的思想,用身体劳动力辨别身份,时刻受到监督与控制,就连身边貌似顺从的人,也在不知不觉中,参与了这场暴烈与温柔相互结合的驯化过程。而被驯化者由正常社会的人过渡到把清沙当生存目的的壮年劳动力,这究竟是荒芜现实下的明哲保身,还是自欺欺人的懦弱逃避?安部公房,并没有给我们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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