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二月初六至十二,老大姐带着几个居士来到观音寺,参加观音寺举行的第十一期“打佛七”活动。还带来了二十万功德——张居士一个人捐了十五万,其他居士凑了五万。这是老大姐、张居士、王居士等人秘密决定的,一个用心良苦的环节是,这些钱必须是现金,必须借和尚的手交给智河住持。
可乘死活不肯,坚持要做一个“没用的和尚”,老大姐生气了,喊:“嗨,和尚,你不听话,我们这个道场立马宣布解散!”可乘妥协说:“那我就做一个有用的和尚吧!”几个居士很高兴,仿佛看到和尚修得了正果。
为期七天的“打佛七”由智河住持亲自主持,全寺僧人悉数出席。看上去,可乘在庙里的分量真的有所抬升,似乎没什么变化,又似乎有着显著不同,王居士找了个空当,用一句北京话悄悄夸他一句:“超有范儿。”
第六天下午,殿外突然传来几声婴儿的啼哭,那哭声虽然奶气十足,却满含怨气,有奋力撒野的味道。婴儿在一个驼背的老和尚怀里,他躬着腰站在门口说,这孩子是从庙门口的厕所边上捡到的,襁褓里塞着一沓子钱……
琅琅诵经声自然就中止了,包括智河住持,大家一致抬头看门外。老和尚怀里的孩子突然不哭了,麻雀不再啁啾,所有嚣声自觉偃止。智河住持走出去,面带愠色,要求没眼色的老和尚把孩子领开,别干扰这边念经。
和尚、居士们巴不得轻松片刻,可乘却低着头,心跳得厉害——听见婴儿哭声的第一个瞬间他就想起了那位发廊女,几乎肯定这孩子是她的,他还肯定,襁褓里藏着一封信,讲了她之所以把孩子放在观音寺的原因!
王居士也想起了几个月前他陪可乘在通州的大街上寻找发廊女的样子,赶紧侧身看了可乘一眼,刚好看见一粒晶亮的汗珠从可乘额头上渗了出来。这已经是数九寒天,观音殿里哪怕插着两台电炉子,也仍然寒气逼人……
智河住持马上回来了。
他波澜不惊地说:“好,咱们从头念起,跟我来: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
可乘一边念经,一边在心里嘀咕,襁褓里一定藏着一封信,内容言之凿凿:八个月前,我怀胎三个月了,我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我很想做掉,可我从小信佛,不知道做了算不算杀生?于是我来到观音寺,一个大个子和尚告诉我,堕胎即杀生,我信了,我只有生下了这个孩子,现在,我没有别的办法……可乘想,智河住持看了信,马上就会判定“大个子和尚”是可乘!就算庙里的和尚全是大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