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没处过 怎么知道不合适
妈妈薛明芊在姥姥家是最小的孩子，有一个哥哥，一家人都很宠她。妈妈的妈妈是老师，妈妈的爸爸在教育局，家庭条件尚可。
妈妈18岁高中毕业被下放到下面农村的一个农场当了知青，返城后分到供销社做售货员。后来幼儿园招聘老师，相貌秀丽多才多艺的妈妈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机关幼儿园当了一名老师，以后又被调到教育局。
和爸爸苏翰文相识那会儿，妈妈的身份还是幼儿教师，通过相亲认识。
第一次见面，安排在媒人家里。
爸爸那时是W市实验小学的老师。家在农村，父亲早亡，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爸爸小小年纪就挑起一家人的生活重担，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成许多。他聪明好学，是他们村出的唯一一个中专生，毕业后被分到初中教书。
给妈妈介绍对象的不少，一方面眼界高另一方面姑娘家羞涩，因此一直未对上象。眼看着到了待嫁的年龄，姥姥坐不住了，专门托了这一带最有名的媒婆王月娘，此人平时在市场上卖菜，年轻时就爱给人介绍对象，据说20年已撮合成400余对。姥姥当即提了烟酒去了媒婆家，把妈妈的生辰八字写到红纸上掖给她。
这媒婆可真是月老转世，手里红绳一捻，把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栓到了一张桌子上。王媒婆借故出门，爸爸和妈妈在她家庭院的小石桌上面对面坐着，都低着头，爸爸紧张的两条腿不断地晃荡。
趁对方不注意，偷觑上两眼，哪知一抬头，碰上对方的眼神，又同时低下。
惊鸿一瞥，心中也有个大概。
也巧，媒婆家这天来了亲戚，早早就回来了。两人没说上一句话。
回到家，姥姥小心地问：“今天相的这个人怎样？”
妈妈不耐烦的躲进自己屋里，丢给姥姥一句：“我就是老死在家里也不去相亲了。”
怎么了，这是？姥姥一头雾水。
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正式相亲这是第一次，以前也和别人见过面，哪个不是热情备至没话找话，这个可好，整个一闷葫芦，真要找个这样的人，一天没一句话，日子可怎么过。
哪知，爸爸看中了妈妈，第二天又托王婆上门，送来一条大红的纱巾。那时物资匮乏，纱巾也算是送给情人的比较贵重的礼物。
抬手不打笑脸人，妈妈只好说：“不好意思，王姨，我觉得他年龄大、木讷，和我不合适。”
“才大五岁，不算大啊，大点好，会疼人。人家小苏在家是孝子，在学校是教学能手，根正苗红，葱绿葱绿的小伙儿，多好啊！你看，他挑的这条纱巾，多漂亮，肯定是个知冷知热的人，你嫁给他，我的姑奶奶，擎等着享福吧。才见一次面，还没处过，怎么知道不合适呢？”
妈妈还是推掉了。
没料到，第三天早晨，姥姥家刚吃过早饭，姥姥在洗碗，妈妈坐在屋门口的阳光底下纳鞋底，爸爸提着一个水果篮亲自登门。
撩人的阳光下，妈妈穿着小红袄，低着头，长发随意的散落，几丝发梢贴在脸上，左手举着鞋底，右手在飞针走线。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手里的活仍继续，阳光照得她睁不开眼。着卡其布中山装的高大的身躯走到她跟前，她顿时罩在他的影子里，伸出宽大的手掌：“小薛老师，我是苏翰文。”
她疑惑的看着他，仿佛他是天外来客，嘴角荡着不明来由的笑意。
他的手仍举着，提示着她：“你不记得我了？上次相亲的，跟你。”
她仍旧不说话，只是看他，那朵笑花弥漫到整张脸上。
他收回手，尴尬地站着，脸上的表情琢磨不定，像是在笑，仔细看又不是，仿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还非要调动僵直的表情肌做出喜悦的神色。
姥姥听见动静，在围裙上擦了把手，整理一下头发，迎出来：“是小苏吧？快进来坐，进来坐。芊芊，快去倒茶。”
姥姥走到妈妈跟前，随意的把手按在妈妈的一侧肩膀上，使了力。妈妈站起，扭身走进屋里。
“泡新茶，昨晚你舅刚送过来的，在里屋的柜子里。拿烟来，拿你爸的好烟。”
“大姨，不用客气，我喝白开水就好。这是给您的。”
“这大冷天儿的，水果不便宜吧？下次来别这么破费了。”
“还有下次？瞧老太太这股子热情劲，好像我这辈子嫁不出去似的。”妈妈心里暗想。
“没花钱，不值钱的，大姨。您要爱吃，我下次还买。”
姥姥和爸爸进屋坐下。
妈妈倒了水，把烟扔桌上，又走到外面忙手里的活计。
姥姥指着妈妈，向爸爸努了努嘴，爸爸会意一笑。
“大姨，首先我向您介绍一下我和我的家庭。我叫苏翰文，今年26岁，家是农村的，目前在咱这里的实验中学教语文。上有母亲，下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城里只有一间单身宿舍，农村有三间瓦房，一家人都住在那里。”
“看样子，在家做足了功课，这说起话来还分个首先其次。”妈妈偷偷笑了。
姥姥微笑着，隔一会儿就对他说：“抽烟！”递一根烟给他。
他接过来，又放在桌上，说：“我不会。”
“呦，这年头不抽烟的小伙子找不到喽！”姥姥笑眯眯的。
“抽烟伤身体再者家里条件不宽裕。”爸爸赧颜。
“不抽烟好，不抽烟好。”
“大姨，我这次来是给自己提亲的。看到薛明芊第一眼，我就心里咯噔一下：就是她了。不瞒您说，我这个年纪相亲也相了不少，有我没相中的，也有人没看中我的。那天在王姨家里看到她，我就庆幸：幸好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他对着姥姥说，眼神却瞟向妈妈，“回到家里，我在床上烙了一夜烧饼。这两天就跟丢了魂一样，我想：男子汉大丈夫，不管人家姑娘愿不愿意，我都得争取一下。所以我就来了。”
“现在都是婚姻自由了，愿不愿意，你得问她。我出去买菜，中午就在家里吃吧。”姥姥起身，拿着篮子出门。
“不用麻烦了，阿姨，我这就走。”站起来送出门去，仅仅走出屋门口便住了脚，并没有离开的动作。
“妈、妈，我买，我买。”妈妈争着要去。姥姥不管，径自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