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人总要学着长大
六年后。
S大同学聚会。
从洗手间出来，看到一个小女孩站在门口，眉眼颇似樊树，心中一惊。
于是蹲下来问她：“小朋友，你在这里干什么？”
“等妈妈。妈妈上厕所了，让我在这里等她。”连说话的神情都那么相似。
“乖，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脆生生的答道 “樊思苏”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孩子发音总有点口齿不清的。
“妈妈，妈妈。”小女孩跑过去，她转身，见于悦脸上也写着意外。她胖了，笑时眼角有很深的皱纹，她想：“我们都老了吧。”
“你好，苏青茉。”仿佛多年不见的老友。
“你好。”
尴尬的空白，她只好找借口：“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你女儿好可爱。”她逃也似的走开。
“苏青茉——”
她站住，并未回头。
“那件事，谢谢你。”
“不用，换做你你也会那么做的。”
声音颤抖，她知道这次她又失败了，她没有控制住自己，当听到“樊思苏”时，她整个防线就崩溃了。
从放手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们这辈子再无干系。他们会各有各的生活，会爱上别的人，会和别人结婚生子。可是，可是，为什么心里还这样波涛汹涌呢？
失魂落魄地开门，钥匙插进去，转不动，门开了，露出沈藜的半边脸。
“你回来了？”
“来了也不打声招呼，我还以为进贼了呢。”
“我那边停水停电，没法过了，只好投奔你。”
“怎么，又月光了？”
“到银座扫了趟，就光了……”沈藜本科毕业后服务于一家小家电生产企业，负责市场终端的产品销售。
深夜，沈藜睡得呼呼的，苏青茉两只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羊不知数了多少只，就是睡不着。
“喂，沈藜。别睡了。跟你说点事。”她摇晃她。
“我今天遇到樊树了。”长长地吐了口气，幽幽的说。
沈藜一下子坐起来，来了精神，推着她：“讲讲。”
“没什么好讲的。遇见他老婆和女儿了。你说都过去这些年了，我怎么还这么难过？”说着，竟哽咽了。“他女儿都很大了。”
“哦。哎，你别自作多情了，说不定人家早就把你忘记了。”
听她这样一剖析，她顿觉那颗心空落落的掉进虚无里，百味杂陈沉淀成白开水般无味，只觉得嘴苦，巴巴的咬着唇。
沈藜拍拍她的肩膀：“你是言情小说写多了，你是不是以为他女儿的名字还具有怀念的意味？你以为这是琼瑶剧啊？你长没长脑子，即使他想，于悦又怎么愿意？因为你一直心心念念忘不掉，才会做这样的臆想。”
“我没有，真的没有。我甚至连他的模样都记不清了。”
“你想不想见他？”
“不想。”
沈藜趴在她耳朵上：“你想见我就让你见。”
她转过脸，望着她的脸，试图从她脸上寻找未知的秘密。
沈藜被她盯得发毛，只好向她坦白：“你知道他找过我吗？那次，他到J师大市参加教师培训，联系了我，约在咱们以前经常去的巴西烤肉。坐定后，都有些尴尬，怕冷场，拼命找话题。寒暄后，还是出现了空白，突然，他就问：‘她还好吗？’没等我答，他自话自圆：‘我知道，她肯定很好，会有人照顾她的。’他说，这些年，从不曾得到你的任何消息。想的时候，就到QQ上等你，给你留言，你的头像无论白天深夜还是凌晨任何时刻永远都是灰色的。他还曾到百度上人肉搜索，希望能看到你的只言片语，一个字的消息都未得到。他还说在天涯上发了一篇帖子，引得很多女生飙泪。”
许久她不说话，眸光落在被子上的某个点，宛若一尊雕塑。
沈藜见她如此，知道说再多也无用，便不再搭理，只管躺下睡觉。
黑暗里，只听她喃喃道。“只要知道他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我就安心了。”
“你跟我说句心里话，你爱过他吗？我说了你别生气，我总觉得你那段日子过得挺混乱的，心里明明喜欢盛衿鸣，处处为他着想，却又跟樊树纠缠不清，你到底怎么想的？”
“当时也不过想找个人做男朋友，这样盛衿鸣就可以放心的做自己的事。哪知道，绕来绕去，把自己绕进去了，也曾经想过跟着樊树好好过，现在想想那时太单纯了。我告诉你，感情不是随便什么人都玩得起的，你玩感情谁死。”窗外，车灯的光束照进来，她的脸明灭不定。
尽管强装镇定，声音仍颤得失去尾音，嗓子眼干涩得要冒烟，一口痰堵在那里，用力咳嗽，一股腥咸的味道涌上来，眼泪鼻涕也跟着流下，仿佛得了重感冒，她爬起来找水喝。
鬼使神差的走到书房的电脑旁，也不开灯，在百度上输入“苏青茉”。
很久了，早已沉到底部。她执着的一页一页的翻看，不敢错过每一个题目，一条硕大的题目映入眼帘：“苏青茉，再见，我那么爱你，一点也不遗憾。”
林忆莲的《听说爱情回来过》响起，反反复复吟唱。
苏青茉，你走后，我努力忘记。我告诉自己，没有你，我一样可以过得很好。怎么可能呢？我心甘情愿的成为你的木偶，被控制着欢喜和悲伤。植入了你的信息的心脏，怎会为别人跳动？我突然害怕起来，如果真的把你忘记了，我还剩下什么？于是拼命找寻属于你的记忆。如果不能够再拥有，我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忘记。
望着回复栏跳动的光标，她输入他的手机号码。六年了，这个号码被删了存存了删，就是忘记了所有，她还是能很流利的背出那十一个数字。
输完，呆呆的注视一闪一闪的小黑杠。眼泪一颗颗滚落下来，很快汇成一条溪流，越流越多，滚烫的，咸咸的。也许这个季节太干燥，脸被泪水划过，有些灼烫。
曾琴瑟相和才子佳人的林忆莲和李宗盛早已分道扬镳，这个唱着“我也真心真意的等过”的女人说：“跟李宗盛很难再做回朋友。”
为什么用力的爱却只换来回忆？
“青茉，天凉了，回去睡吧。别感冒了。”沈藜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她仍旧把头埋进臂弯里，一动不动。沈藜不再理她，摇摇头去睡了。
眼睛肿胀的酸涩，泪痕已风干，整个人轻飘飘的，宛若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东方已露出鱼肚白，她才爬上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