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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写给张际的信

我也在路上,终点是已知的,与大家的都差不多,无非,我事先知道我已经开始向那个终点走去,而许多人还不知道。

其实,最初的时候,我对离开这个世界没有恐惧,因为那时我是无知的,凡是无知的都是快乐的或麻木的,而我就是在快乐与麻木中获悉了自己的病情,并乐观地相信所有人对我的开导与安慰。

现在,我对生命的无常有了许多感慨,而这些感慨来自他人突然与这个世界告别,越与我年龄接近者,我越为其悲伤,看起来我与大家都一样怀念他们,实际上我是提前为自己悲伤,因为我知道我就在这个序列中。

悲伤是短暂的,短暂的悲伤后,还得正视现实。现实最核心的问题,就是千方百计地要活下来,而活下来远远比离开这个世界艰难的多,活下来的方式,也远比离开这个世界少许多。

离开,由不得自己,活下来,也由不得自己。

那就登高远望吧,看天,把天幻想成蔚蓝,看海,把海面涂成金色,看大家,每一个人都是菩萨面相,看万物,都是精灵的孩子,而把自己融入到幻想之中,进去是非理性的,出来是浪漫的,忘记自己而赞美生命。

还是快乐地凝视所看到的一切,倾听鸟的鸣叫与记忆中许多美妙的歌声。

我知道你都好,也就放心了。

你好,对我来说,比你那个城市与那个国家好还重要,因为那个城市那个国家对我是陌生的。

承诺与约定都是漫长的。漫长,就意味着兑现的不确定性,而正是这不确定性,才构成人生的走向与内容。看他人都好,与其相处就很难,想忘记一个人,远比结识一个人难很多,尤其,在心灵深处的许多记忆与情节,既无法复制,也无法删除,保存下来的是自己随意改编的而不是真实的细节,但我们愿意让这些经过情感编辑的不真实的细节永恒,而忽略事实,事实是历史,而情感编辑的是未来。

我也怕突然离开这个世界,但我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平静,我只能做到反复恢复平静,而做不到心静如水面对死亡。

不过,请你放心,我会很坚强,而这样的坚强不是出于我的觉悟,而是源自我要活下来。

老布

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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