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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生命的价值在于存在

我曾经把人生比喻为四个盒子,现在,我即将要打开第四个盒子,我知道这个盒子里将装入我曾经生命的象征,寄放在另外的一个地方,我的后代会在固定的日子里去看望。

记得,我曾经对父母说过:活着时,我多给你买几条鱼吃,比你们不在了我独自悲伤好。

现在,轮到我先行!

我没有告诉父母我确诊了癌症,怕父母承受不了这个打击。

我也没有告诉正在读大学三年级的儿子,他稚嫩的肩膀也承担不了。

我一个人,在家乡朋友提供的房子里,与父母的距离不超过10公里,与儿子大约在20公里的距离,他们都很平静的生活,他们不知道我的病情,我不想让众多朋友为我悲伤。

但是我提醒大家,一定要告诉你的三五个知己,向他们倾诉你对人生的渴望。

这不是过分的要求,这会激发你潜在的能量,激活你活下去的意志。

人,总是要踏上驶向生命终点的站台,我拿到了这张车票。当我清醒的时候,我理性地看了看最后那个车站站台,中间没有了一个停车站,这个是特快的直达列车,但我可以努力使出最后的能量,加入到控制这列车速度的行列,并成为驾驶员,而不是一个旁观者。

“生命,就像一条大河。”

这个歌声,无数次欣赏过,从来没有这样亲切!

源自内心的对生命的沿续的渴望,激发我的潜能,实际上,我与众多的病人一样,也很脆弱,但我不能这样脆弱,这样的脆弱,会加速我生命的列车的速度,我必须挺直腰板,当然了,在我挺直腰板的每一分钟里,我都很疲倦,但我要大家看到我挺直的腰板。

12月25日晚,在星海公园附近,我与大成将车停在到路旁,刚才我们一起去了我们的原领导张国安家里,上世纪80年代,我与大成曾经在一家工厂里工作。

看着他们谈论许多事情,我在旁听,以往,总是我讲述自己的观点,其中许多观点,也都是我的综合,这是我第一次倾听,也许,以后很难再倾听他们的谈话了。

当我们离开领导家后,我让大成等我一下,我坐在他的车里,平静地告诉了他我患有了癌症的事实,大成惊愕了,连续问我会不会是误诊?我劝他要把健康放在第一位,我还对他说如果我需要请你一定给予我经济的支持,他回答没有问题,然后,我推开车门,微笑挥挥手,他知道我的微笑是装出来的,当我回头看他时,就看到他也推开车门,从车里走了下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来,夜色里,我看不清的他的表情,但我相信与我一样都很沉重,他说:

“太震撼了。”

“你要多珍惜自己。”我说。

“我知道了。你先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会。”

我们一起去过许多地方,无数的往事构成了我们友谊的主题,我特意告诉他就是要让他从今日起,放弃许多不好的生活习惯。

我的未来,已经无法预测了,但过去却渐渐清晰起来,许多朋友、许多美好的记忆日益回忆起来。

领导送我一箱苹果,多少次领导都要送我许多东西,我都委婉谢绝了。这次我没有谢绝,因为我必须开始节俭了,预备现金治疗,我又想起妈妈的话,以往妈妈的话,我总当耳旁风,现在,后悔已经晚矣。这箱苹果,不只是苹果,而是我曾经的人生履历,看到这箱像苹果,就想起当年的往事。

眼前闪现出记忆中的街道,有些模糊了。

这几年,每个城市都大兴土木,现代化不是指建筑,可惜的是建筑现代化已经成为城市现代化的代名词。

过几个十字路口时,我的手有些抖,汽车偏向左边,压在双黄线上。我的生命已经逼近这个双黄线,前面是红灯,我缓慢将车速降了下来,耐心等待。

我还在等待北京的消息,那个双黄线,就横在我生命尽头处,来不及让我悲伤与哭泣,不请自来啊!

我有些失落地等待着绿灯,尽管,这样的失落很短暂,也就是一个瞬间,瞬间的失落也是失落。

最难得的是我身边,还有吴亚卓的存在,我们刚刚相识不到两年,两年的时间太短暂,但突然间,她长大了,她成为我激发潜能重要的推手。

我幸福生活在友情与友谊之中。

家人,被我屏蔽在病情之外,他们的心没有乱,我的心就会更加平静。

许多病人正好与我相反,先让家人先知道了,朋友们后得知,朋友们无法在第一时间内与你共享,无法与你互动,家人的表情与神态无论怎么掩饰与伪装,都逃脱不了病人的眼睛,加剧了病人的恐惧,病人希望早日知道病情,而家人怕经受不了这绝症的的打击,事实上,病人已经猜测出自己的绝症,大家都保持沉默,这样的沉默,直接影响了双方的情绪与生活,双方在沉默中都列出了一个生命倒计时。

生命,只能用生命来唤醒。

生命,只能用激情来呼唤。

生命,只能与生命对话与共舞。

假如,不是第一时间内得知并采取综合的解决方案,病人与家人就失去了知情权,当病人被医生与医护人员按照常规程序治疗时,病人就失去了与病魔最后博弈的机会,而这样的机会对于我们来说意味着生命即将终结。

我之所以能成功打败病魔,就在于我时刻处于主动地位,我掌控着我生命列车的方向与速度,没有旁观者,也没有司乘人员,列车满载着过去与未来的希望,我一个人驾驶着,目光紧盯正前方,我要把下一个车站从癌症终点站改为生命中的中转站,并全力去实现我的当下第一个目标:一个月内康复。

这不是幻想。

这不是臆想。

这不是纸上谈兵。

这是基于你对所采取方案的真正认同,只有你认同了这个方案,才能不断地解决执行这个方案过程中的一个又一个难题。

必须立即干净利落彻底地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一分钟都不要迟疑。

我快速列出了自己的生活方式不健康的菜单,对照这个菜单,逐项检查,全部立即改变,这些习惯或方式,有的已经25年了,不能自我原谅,自我迁就,你再迁就,生命真的会离你远去。

晒太阳,成为我生活中最重要的内容,尽量减少与外界的沟通与来往,吃新鲜的蔬菜,喝干净的水,欣赏轻松的音乐。

以前,我喜欢听摇滚,也暂时放弃了。佛乐,排在第一位。

让自己的心静,远离世俗社会。

不为其他担忧,连父母与子女也暂时遗忘,因为他们比你现在的状况好,你已没有能力去关爱他们了,你不给他们添麻烦就是爱他们。

与几个知己沟通,讲述你的病情,提醒他们从即日起关爱自己,别再忽略身体上出现的细节。

我开始关心天气预报。

节俭每一分钱,以备万一。

对他人,我都是灿烂的微笑。

昨晚与朋友见面,当他们谈买大房子、做许多项目时,犹如风从窗前吹过。

中午,要让吴亚卓炒鸡蛋、白米饭,如果平时,我还会去饭店吃饭的。

回妈妈家找出几件旧衣服,也开始吃我最不愿意吃的菜包子。

我一个人安静地在阳光里午睡,睡的很踏实,不再抱有过多的奢侈的幻想,只静下心来,面对即将来临的挑战,我不想按照医生的建议进行膀胱切除,切除简单,但我的后半辈子就成为另外的一个人,尽管,我现在已经成为癌症俱乐部的一员,但我依然相信自己会成为一个例外,一个奇迹的创造者,而不是反复接受后期的治疗,我要彻底地解决我的问题,哪怕生命列车即将停靠在最后的站台,也要努力拼搏一次,而绝不妥协,更不放弃。

我去洗汽车了,看见一只流浪猫。猫,曾经是我最惧怕的小动物。2007年,吴亚卓养了一只猫,我严厉训斥了她一顿,限她半小时内作出决定:猫走,还是你走?

北京电视台著名主持人宫昊曾严厉批评我太残酷了,但那时的我就是这样处理与吴亚卓的关系的。

我与吴亚卓相识的过程非常戏剧化,北京电视台曾经做过两期共计70分钟的采访,那时,吴亚卓对我来说就是从天而降的一个“80后”。

2008年5月,吴亚卓再次提出养一只猫时,我就同意了,我们去北京传媒大学附近将刚出生的一只黑色的猫带回家,那只猫一天天长大了,后来,那只猫可以站在我的肩膀上,他总用讨好的眼神凝视着我。

今天,再次看到这只流浪猫,我想起我家那只暂时寄养朋友家的布小黑。

2008年12月26日下午,我又去了妈妈家,把大成送给老爸的一箱白酒捎给老爸。

我把这天当作新生命的起点,汽车擦的非常干净,我又打开了汽车音响,然后,我们一起沿着滨海路缓行。

突然,听见许巍的歌声,我停下车来,把光盘拿出来一看是《漫步》,我连续播放,直到记住这些文字。

很多事来不及思考

就这样自然发生了

在丰富多彩的路上

注定经历风雨

让它自然地来吧

让它悄然地去吧

就这样微笑地看着自己

漫步在这人生里

yeah

当往事悄然而走远

只留下清澈的心

yeah

让我们相互温暖

漫步在这阳光里

2008年12月27日,早晨,尿的颜色又浑浊了,与茶水差不多,我仔细观察这杯尿,挺悲伤的,耳旁,又响起医生的声音:

阶段性尿血。

难道我这是阶段性尿血?

一周过去了,刚刚树立起来的坚强堡垒,有些晃动。

吴亚卓跑了过来,她说:

“没事的,我的尿也这样的。”

她特意尿了一点尿出来,果然,与我的尿颜色一样,我嘴上没有再说生命,内心世界还是很害怕的,可是,我不能表现出来我的害怕。如果我不害怕,我就不会昨晚打电话给朱老师了。

只有临近生命危机时刻的人,才知道生命是什么,才懂得每一分钟每一天,对绝症病人来说意味着再往死亡车站迈了一步。尽管,我拼命使出所有力量,要暂缓这个脚步,或者缩小这个脚步,事实上,我也知道我在绝症面前是渺小的,生命中的任何力量都很强大,我们都不可蔑视。

我打开计算机,看到了云南地震的消息,以往,我会很悲伤,但现在,我不敢悲伤了。我的身心经受不了这样的悲伤,但从另外一个角度看生命无常确实是真理,地震中死去的人们肯定有健康的人们,但在大自然的威风面前,只能无辜地离开这个世界,他们与我不同的是我有了对未来死亡的思考,而他们还未来得及思考,就撒手离开了这个世界。

“轻轻的松开你的手”

“不带走一片云彩”

我脑海里浮现许多关于生命的诗歌,却跑题千里,将这两句捏合在一起,我又按时喝药,一会去医院检查,我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镜子,仔细看了看自己的面容,与平时差不多,但这是表面的脸色,而我内心深处,我与大家却渐行渐远了,我眼角里充盈着泪水,却只能强制地控制着,我不想当着大家面前哭泣。

我还年轻,这是我唯一的遗憾。

别无选择,我必须坚强,我必须相信我会打败病魔,从绝症中大逆转,绝对不能松懈自己的精神斗志,如果松懈了,真的就彻底地走向了死亡。

“我坚信任何疾病都会被人的主观意志打败!无非,有的人没有机会扭住病魔的喉咙,而我有机会有能力有信心打败病魔!”

这是我12月28日,回复朋友的短信。

我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推门而出,启动汽车,穿过正在兴建的维多利亚港。以前,这是大连海港,现在成为维多利亚港,这是这座城市的标志与血脉,而吴亚卓及朋友们的鼓励与帮助也是我坚信自己会成功的血脉。

我又在自我激励自己!

我习惯性握紧拳头,连续轻点几下油门,汽车速度就上来了……

拐过大连著名的港湾广场,就上了疏港路,我向西驶去,在接近侯二小区时对面过来一个结婚车队,我不禁地紧盯这个结婚车队,还未等我来得及感慨,从身后又有超过我来了一个结婚车队,清一色的奔驰,黑色的奔驰,格外耀眼,我放慢了速度,后面的汽车又超过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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