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黼为固位邀宠,惯于彰功掩过,甚至不惜弄虚作假以邀“功”。
徽宗及六贼集团的腐朽统治,激起了方腊、宋江等农民起义。当方腊在睦州初起时,王黼正竭力粉饰太平,以证明自己治国有方,因而当“警奏至京师,时方聚兵以图北伐”之时,王黼怕因此影响徽宗的对他的宠信,隐情不报,寄希望于地方官的镇压以图侥幸。方腊起义的规模越来越大,“蔓弥延月,遂攻破六郡”,最后终于为徽宗所知,“帝遣童贯督秦甲十万始平之”,但王黼不但未因隐情不报而致罪,“犹以功转少傅,又进少师”。
在镇压方腊起义的过程中,王黼与童贯两贼因争权夺利曾发生狗咬狗的斗争。当童贯去镇压方腊起义时,徽宗曾付以全权,令其便宜行事,如有紧急情况,可以皇帝御笔名义发布文告。童贯至东南一带,见人民困于花石纲之扰,听说方腊起义乃由此引起,为了缓解人民的不满,麻痹人民的斗志,便狡猾地以徽宗名义令董耘仿皇帝口气作“罪己诏”,而且颁布了罢应奉局之令。童贯平定方腊起义归来,王黼对徽宗说:“方腊起义乃由茶盐法引起,与花石纲、应奉局无关,而童贯竟以奸言归过于陛下!”徽宗因此对童贯很不满意。但阴险毒辣的童贯也非好惹之人,他听说此事后,便去离间徽宗与王黼的关系,并谋划重新起用蔡京以取代王黼,王黼这才着了慌。他终于对童贯奈何不得。但徽宗随即恢复了应奉局,并将代御笔作“罪己诏”的董耘治罪。
王黼虽已身居高位,并代蔡京而执政,但他的胃口极大,并不以此为满足。他还要获得更高的地位,捞取更多的钱财。早在他做太宰时,就对太师之位垂涎三尺,对身居太师、鲁国公之位的蔡京“深有羡慕之色”。王黼一直在处心积虑地谋求此位。他的手下亲信曾为此出谋划策说,“太宰若能承当一大事”,这样的高位就“不难至”了,王黼认为很有道理。因而他一直在等待这一“承当一大事”的时机。
机会终于来到了。
当时,长期威胁宋朝北部边境的辽朝,在天祚帝统治时期,社会矛盾日益激化,国力因内讧而大为损耗。整个国家江河日下。而此时金朝却异军突起,日益强盛起来。它跃跃欲试,要对辽“起兵问罪”。宋徽宗及其一部分大臣,看到辽有必被金所灭亡之势,便想借助金人的力量收复五代以来的燕云失地,以缓和国内矛盾,维持其摇摇欲坠的统治,因而准备采取联金攻辽的方针。王黼就是一个联金攻辽的最积极的鼓吹者和谋划者,不过他的目的不在于收复失地,也不是出于民族感情,而完全是为了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私人目的。关于联金抗辽,当时大臣“多不以为可”。起初,当蔡京、童贯、赵良嗣等人力主联金攻辽之时,赵隆、郑居中、安尧臣等人就坚决反对。安尧臣曾上书论联金攻辽之事说:“宦寺专命,倡为北伐。燕、云之役兴,则边衅遂开;宦寺之权重,则皇纲不振。今童贯深结蔡京,纳赵良嗣以为谋主,故建平燕之议。臣恐异时唇亡齿寒,边境有可乘之衅,强敌蓄锐伺隙以逞其欲,此臣所以日夜寒心。伏望思祖宗积累之艰难,鉴历代君臣之得失,杜塞边隙,务守旧好,无使新起之敌乘间以窥中国,上以安宗庙,下以慰生灵。”应该说,安尧臣之论是有远见的,他已认识到北宋未来最危险的敌人是金而不是辽,如联金攻辽,必然唇亡齿寒而被“新起之敌”的金朝所乘。当时徽宗也有一定顾虑,故犹豫未决。为了促使徽宗早定联金攻辽之计,王黼不惜玩弄诡计。他听说画学正陈尧臣善画肖像,并会相术,便推荐陈尧臣出使辽朝。“尧臣即挟画学生二人与俱,绘辽主像以归,言于帝曰:‘辽主望之不似人君,臣谨画其容以进,若以相法言之,亡在旦夕,幸速进兵。兼弱攻昧,此其时也。’并图其山川险易以上。”于是,徽宗“大喜,取燕、云之计遂定”。
重和二年(1120年),宋、金订立了“海上之盟”,约定双方出兵各以长城为界,金兵攻辽的中京大定府(内蒙宁城县西),宋兵攻辽的燕京析津府(北京市)。灭辽以后,燕云诸州归宋;北宋原来每年给辽的银和绢照数献给金朝。就在这一年,爆发了方腊起义,北宋朝廷与金虽有盟约,但无力北伐。当金兵大举攻辽之时,宋却只能将边防大军调去镇压农民起义。
宣和四年(1122年),浙东等地的农民起义已被镇压,而这时辽朝在金的打击下更加衰弱,王黼、童贯“复议举兵”,而此时徽宗鉴于当时的情势,“亦悔用兵”,并不乐于按照海上之盟的约定去联金夹攻辽朝,大臣们也无以联金攻辽进言者,而“王黼独言曰:‘中国与辽虽为兄弟之邦,然百余年间,彼之所以开边慢我者多矣。且兼弱攻昧,武之善经也。今而不取燕、云,女真必强,中原故地将不复为我所有’。”王黼慷慨陈词,装出一副以民族大义为重、以收复故国为虑的架势。在他的极力怂恿下,“帝遂决意治兵”。但徽宗并没有把统兵大权交给王黼,而以童贯统兵。王黼乃致书童贯,表示:“太师若北行,愿尽死力!”俨然一副民族斗士气概。
王黼未能亲自治兵,以建灭辽“大功”,心中自然恨恨不已,但他仍有办法补救,不能治兵则治财,按照“海上之盟”的约定,要收复失地,不是还得有大量金钱吗?更何况治财还可以乘机中饱私囊。于是,“黼于三省置经抚房,专治边事,不关之枢密。括天下丁夫,计口出算,得钱六千二百万缗”。既然这经抚房不受枢密制约,于是他很容易地从中大捞了一把。
腐败的宋兵比辽兵更无能,出师后连吃败仗。“海上之盟”原来约定由宋攻打燕京,但最后求救于金兵才予攻克。灭辽后,在归还失地的交涉中,金朝以宋出兵失期,金“难依已许之约”为借口,大力进行勒索。王黼作为宋方的代表,为了达到个人的目的,完全仰承金统治者的鼻息,竭力满足其贪婪的欲望。在归还燕京的问题上,“王黼欲功之速成,许以辽人旧岁币四十万外,每岁更加燕京代税钱一百万缗”。结果,“凡燕之金帛、子女、职官、民户为金人席卷而东”,北宋“损岁币数百万,所得者空城而已”。其原来“计口出算”所搜刮来的巨款,亦不过是“竟买空城五六而奏凯”。
北宋的“联金攻辽”之举,不仅劳民伤财,并且帮助金朝翦灭了宿敌,排除了金兵大举南下攻宋的后顾之忧,实际上等于削弱了自己,壮大了敌人,加速了自身的灭亡。但是,昏昏然的北宋君臣此刻却陶醉于一片战争“胜利”的凯歌声中,正在庆贺收复燕云的“丰功伟绩”。而王黼此时邀“大功”而加宠的个人目的终于实现,更是欣喜若狂。宋徽宗率百僚向他称贺,“帝解玉带以赐,优进太傅,封楚国公,许服紫花袍,驱从仪物几与亲王等”,“宠遇埒于京”。与蔡京比宠幸、赛待遇,他终于可以毫无愧色了。这方面,他甚至可以超出其他任何人,“徽宗待遇日隆,恩数异于他相”。为了表彰他的“功绩”,徽宗还向他赠送匾额,名其居为“得贤治安”。遗憾的是,后人实在难以恭维王黼为“贤”,得了王黼这样的“贤”,北宋的天下不但未定,而且不久即响起了灭亡的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