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进京
祸起萧墙。群雄谁也没料到张经会如此刚烈，更没料到张经会拔剑自刎。因此没一人做出反映，一代名将张经便流血五步，气绝身亡。
群雄面面相觑，本来冒死劫囚车是想救张经父子一命，谁料竟事与愿违，反而使一代名将倾刻之间命丧黄泉。面对此情此景，群雄真的有点儿哭笑不得了。许久，黄青山才近前一步，愧疚满腹地道：“少将军，人死不能复生，少将军也请节哀。”
张无忌伤心亡父，本来无心理会外人，黄青山这儿一说话，张无忌立刻想起刚才的事来，轻轻放下父亲的尸身，蓦地拾起父亲自刎利剑，大吼着跳起来道：“是你们害死了我爹爹。是你们。我要为爹爹报仇！”挺剑刺向黄青山前心。
岳少府手疾眼快，打狗棒向前一探，已压在剑脊之上，暗运内家真气，一拔一推，已将张无忌推开丈许道：“你想干什么？”
张无忌眼睛都红了，一领剑诀，便向岳少府杀来。
岳少府怒道：“你这儿人怎么不知好歹？”
黄青山忙道：“少府，千万别伤了张少将军性命。”
岳少府道：“弟子知道。”也是有意想在刘翠翠面前卖弄卖弄武功，将打狗棒法展开，逼得张无忌左支右绌，洋像百出。
正在得意，刘翠翠突然一个箭步跃了过来，伸手将张无忌拉到身后，单刀一横道：“张少将军才痛失父亲，你何故还戏耍少将军。”
岳少府愕然，怔怔不知如何回答。过了半晌，才怏怏退到一旁。
此时，张无忌已经清醒了许多，心知自己不是眼前这伙强人的敌手，弃剑一旁，又扶到张经尸身上大哭起来。
黄青山被张无忌哭得头浑脑胀，说不尽的尴尬，道不出的苦恼，不由仰天长叹一声道：“唉，想我黄青山自行走江湖以来，行侠仗义，劫富济贫，从没做过一件有损侠义之事，本想在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之前再做几件侠义壮举，也不枉我一世侠名。谁料今日……唉！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今后我还有何面目再行走江湖，领袖丐帮。从今以后，江湖上再也没有飞云手黄青山了。我决意将帮主之位正式传给岳少府。”
岳少府惊道：“师父，丐帮不能没有你啊。”
黄青山道：“少府，你也长大了，我早晚都要将丐帮交给你。我相信丐帮必会在你手中发扬光大。”
岳少府道：“师父，我……”
黄青山举手示意他不要插言，又道：“我意已绝，不可更改。”说话间也不见他迈步，身子已向前奔出数丈。
岳少府急忙追过来问：“师父，我若有不决之事，上哪儿找你？”
黄青山道：“大丈夫敢做敢当，就不会有不决之事。你也不必找我，该我出来帮你的时候，我自然就会出来帮你。”说到最后几字，人已不见了踪影。
岳少府情知追不上，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刘铁春双手来扶张无忌，张无忌却一晃肩头，挣脱开来。刘铁春本是绿林豪强，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要在往日，早就恼了，但此时却怎么也恼不起来，半晌才道：“我也知道少将军还在怪我们，但我们确实没有恶意。”半晌不见张无忌回话，只得又道：“张将军已仙驾西归，难道少将军不想让张将军入土为安吗？”
张无忌猛然一醒，想到父亲含冤客死他乡，若没有这伙强人帮助，真的是难以安葬，但父亲又的确是因这伙强人而死，向这伙强人求助，却怎么也张不开口，思来想去虽没有主意，但也止住了哭声。
刘翠翠见他止住哭声，伸手来扶，张无忌想到刘翠翠刚才解了自己的围，也便任由她扶起。刘翠翠便向张无忌偷眼看去，见张无忌虽说哭得涕泪横流，眉宇间仍流露出风流倜傥，儒雅文弱之大家气度，不由心生爱慕之情，不知不觉红了半边脸。
刘铁春叹道：“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不管怎么说，如果没有我们劫囚车，也张将军就不会死了。事己至此，再说什么都没用了，也罢，就将张将军尸身请进寨中，全寨上下由我而始，为张将军披麻戴孝，待三日后再找个风水宝地下葬。”
张无忌横了刘铁春一眼，心道：若不是你们伙强人，我爹爹又怎会死？我若再让爹爹尸身在寨中停灵三日，怎么对起爹爹？我宁可让爹爹弃尸荒郊，也决不能让爹爹尸身在强人寨中留半日。想罢冷冷道：“我爹爹不会进你们寨中。”
刘铁春立刻明白了，张无忌是不想让他爹爹进入“强盗”大寨，他就是再有耐性也忍不住了，不禁勃然大怒道：“你嫌老子的山寨脏，老儿子还不管你的闲事了呢？女儿，咱们走，别让人家张少将军沾了咱们身上的匪气。”
刘翠翠却不肯走，迟疑道：“爹爹，张将军毕竟是因为我们而死的，少将军说几句气话也在情理之中。”
刘铁春“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刘翠翠道：“少将军，你想怎么办？”
张无忌抬头往处看了一眼道：“姑娘，我求你一件事，能帮我吗？”
刘翠翠道：“少将军放心，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你。”
张无忌点头道：“那我就先谢过姑娘了。我没有别的可求的，只想求姑娘借我一口薄棺，三、二个人，帮我挖一处浅坑，埋葬父亲。”
刘铁春一听更明白了，张无忌这是嫌山寨中的东西不干净，真想赌气不让女儿管他的闲事。但考虑到张经之死毕竟和自己有关，如要不管不顾，有失侠义之举，也只好奈着性子让女儿帮张无忌到底了。
刘翠翠令人将一口上好紫檀木棺材抬出，张无忌却一口回绝，只要一口薄棺，刘翠翠见他固持，也觉心中不快，但想到他父亲新丧，正在悲痛之中，也就忍了。令喽兵现伐了几小树，做了口简单的薄棺，张无忌也不挑剔，连连拜谢后，亲自给父亲寻了处墓地，草草埋葬了事。
葬罢张经，刘翠翠便又请张无忌上山避难，不料张无忌仍是一口回绝，到搞得刘翠翠不上不下，粉面通红。
刘铁春冷冷道：“人家张少将军是名门之后，将门之子，怎么肯脏了自己的脚，到咱们的土匪窝呢？”
张无忌被刘铁春说中了心事，脸便红了，迟疑道：“我父受奸人陷害，蒙冤身死，我身为人子，若不能为父亲一洗不白之冤，还有何面目苟活人间？”
刘翠翠道：“少将军想怎么做呢？”
张无忌望眼京师道：“我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刘翠翠便明白了，道：“少将军莫非是想进京师告御状？”
张无忌点头道：“我就不相信告不倒胡不同。”
刘翠翠喜道：“我父亲在京师有一位好朋友，乃是城东建国寺方丈了因大师。少将军到京师可直接去找了因大师，他定会鼎力相助。少将军别以为了因大师是个和尚，就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因大师在京师人脉甚广，不论黑白两道，三教九流都能说上话，他若是肯帮你，定保你事半功辈。”
刘铁春道：“你这丫头真是多事，人家张少将军光明正大，怎会去找一个和尚？你平白无故又把他牵扯进来做什么？”
张无忌在京师时也曾听到过了因大师，素知了因大师乃是得道高僧，不论在僧、俗两界都有崇高的威望，京师众多要员也都是寺上的坐上客，却不料与远在千里之外的草莽强人也是朋友，不由对了因大师的尊敬减了几分。当下也不便表露，冲着刘翠翠抱了抱拳，拾起一把宝剑头也不回地朝京师方向而去。
她却哪里知道，在张无忌的心中，已经对绿林充满了怨恨，尤其是大苍山。
不知何故，看着张无忌远去的背影，刘翠翠的心头涌起无限涟漪，竟怔怔地忘了归寨。还是刘铁春在旁招唤了一声，刘翠翠才回过神来。红着脸看了眼刘铁春，刘铁春却一努嘴，刘翠翠顺势回头一看，却见岳少府正痴痴地朝这边望来。心中又好气又好笑，本想抛下他不管，但此时天色已晚，又考虑到岳少府毕竟江湖第一大帮派的掌门人，于情于礼都说不过去，只得笑脸相迎，请岳少府暂到山寨歇息一夜。岳少府正求之不得，也不客气，便随刘氐父女上山去了。
刘铁春心中懊恼，也无心理会这些，便回寨草草吃了口饭便休息了。一夜无话，第二天起床还没等梳洗，伺候刘翠翠的丫头便慌慌张张跑来说小姐不见了。刘铁春大吃了一惊，急忙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丫头这才想起刘翠翠走时还留下一封书信，急忙取出交给刘铁春。刘铁春展信顿足道：“真是傻丫头。”
却原来刘翠翠怕张无忌进京有危险，已于昨夜偷偷离开山寨，暗中保护张无忌去了。
张无忌自幼跟随父亲习文练武，虽然也堪称是儒将之才，但毕竟是生在官宦家的公子哥儿，对生活琐事儿一塌糊涂，身上也没带一纹银两，便独自一人上路了。行了一程，看看天色已晚，仍然前不着村儿，后不着店儿的，心中就有些慌了，一阵凉风袭来，吹得道路两边树叶哗哗作响，在月光的照射下，树影在风中不停地起伏摇动，如梦如幻。
突然，张无忌仿佛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急忙回头一看，月光之下，却哪儿有半个人影儿？心头鹿撞，还只道是听错了，回身继续前行，没走几步，背后却又有脚步传来。张无忌心头大骇，慢下脚步侧耳细听，背后可不是有脚步之声？蓦地拔剑在手，回身朗声道：“是谁？”
但脚步却“嗄”然而止。
张无忌顿觉毛骨悚然，一手捏剑诀，边四下环视边徐步倒退。月夜风高，哪儿有半个人影儿？越想越觉害怕，猛地回过身去，拼命地向前飞奔，一口气跑到东方鱼肚白，眼见前边出现一座小镇，方才长长出一口凉气。
小镇一片寂静，整个镇上只有一家小客栈已经开张营业，掌柜一见张无忌，便满脸堆笑迎上来，深施一礼道：“敢问公子爷是否姓张？”
张无忌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姓张？莫非你认识我？”
掌柜陪笑道：“小人祖上八辈在此开店，怎么会认识公子爷呐？不瞒公子爷，今儿一早来了青年公子爷，说他有位姓张的好朋友在今儿日早晨来到小镇，还扔给小人一绽银子，命我打扫好客房，准备好早点儿迎接公子爷？”
张无忌道：“我在贵镇举目无亲，哪儿来的朋友？掌柜的定是认错人了。”
掌柜道：“公子爷不是姓张吗？”
张无忌道：“是啊。”
掌柜道：“公子爷此去可是进京为父鸣冤？”
张无忌道：“也没错。”
掌柜笑道：“公子爷，这还能有错吗？那位青年公子爷临走时还向小人说了公子爷的衣着长相，小人早就熟记在心了。公子爷，您就别难为小人了。小人早已打扫干净了客房，准备好了早点儿，就等公子爷大架光临了。”
张无忌道：“不知道那位公子尊姓高名？”
掌柜道：“小人也曾问过，可是那位公子爷却死活不肯说。”
张无忌道：“那这位公子现在何处？”
掌柜笑道：“这小人就更无从知晓了。不过那位公子爷说过，您只管放心吃喝，他对您并无恶意，只是现在还不到相见之时，等到了相见之时，他自然会与您相见。”
张无忌听了一头雾水。掌柜这么一说，似乎这儿神秘之人还真是自己的朋友，再问这儿神秘之人长相，掌柜说了，但他却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有过这么一位朋友。想不通索性不想了，经过一夜的劳累奔波也的确是又困又乏，也便不管掌柜是否认错人了，热乎乎地喝了两大碗稀粥，倒在床上一觉睡至午时方醒。张无忌起床，简单梳洗一下，要了碗热面，十几个馒头，吃了两个，剩下的放入怀中继续赶路北上。
行至傍晚，前面又是一座小镇，张无忌一进镇，又有一客栈掌柜来迎。有了上回经历，张无忌也便见怪不怪了。心想：十九是掌柜认错人了，我且将错就错，等我进京替父亲洗刷掉不白之冤，再设法找到此人加倍俸还他便是了。
一连又是数日，几乎经过的所有村镇城池，但凡午时傍晚，总有掌柜跑来相认。张无忌便知决不是掌柜认错人了，若真是认错人，也没有一再认错之理。更何况这神秘之人一直走在他前面，凡事都预先替他料理妥当，若非是有意为之，也不会如此之巧。
一想到有位神秘人物整天如影儿般跟着自己，张无忌便觉不寒而颤。好在这位神秘人物似乎真的并没有恶意。
这日才走约有一个多时辰，前面便出现一市镇，张无忌突然生一计，不等午时便走进市镇休息。果然不出所料，神秘人没料到张无忌会有此举，来不及进镇中打点，市镇上便没有掌柜前来搭话了。尽管有些得意，但一路走来，被人招呼惯了，冷丁地没人问他，心中还是感到空落落的。
张无忌身上分文皆无，看到茶肆、酒店也不敢进，便在一家不大的茶肆外面倚墙而立。打算休息一会儿，吃几个馒头再走。拿出馒头还没等吃，突然，有几骑快马闯进镇来，吆喝声中，吓得行人纷纷躲闪。张无忌顺声音看去，大吃了一惊，吓得将馒头丢到地下。来人竟是锦衣卫高手，其中一人便是押送他父子进京的锦衣卫都尉血爪孟钰。吓得张无忌忙躲到人群之中，乘人不备，在地上抓了把土抹到脸上。
越是担心受怕，便越是有鬼。孟钰等人鬼使神差地赶到茶肆旁勒住了马缰。张无忌只道孟钰是为他而来，惊骇之下转身就跑，不想身后乃是茶肆旗杆，撞个正着，“扑通”一声跌倒地下。有一人驱马近前，惊道：“孟大人，你看这小子不是张逆的逆子吗？”
孟钰亦提马近前，扫了张无忌一眼笑道：“你是说他？哈，我看你是立功心切吧。张逆父子被绿林强盗所劫，这时恐怕早已在大苍山落草为寇了，哪儿还敢跑到这里来。”
众人闻听大笑。
那人却不甘心，又仔细打量张无忌几眼道：“孟大人，我姜启贤这双眼睛决不会看错，他肯定是张逆的逆子。”
孟钰不悦道：“姜启贤姜大人，你的眼睛不会看错，难道我孟钰的眼睛就会看错吗？”
姜启贤见孟钰发怒，虽然心中不服气，但官场上一向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哪儿敢坚持，遂拱手强笑道：“孟大人，姜某亦是一心为皇上公事，如有得罪，还望恕罪。”
孟钰挥手笑道：“我亦不知姜大人是一心为皇上公事，但我等蒙当今皇上恩宠，做事更应谨慎小心，以免有负皇上隆恩。”
诸人忙上前打圆场道：“我们还有公事在身，喝杯茶也该上路了，何故为些许小事耽搁功夫。走走走，喝茶去，喝茶去。”
一行人说说笑笑下了战马，将缰绳交与茶博士，一同进茶肆去了。那姜启贤走到门前还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张无忌一眼。
张无忌惊出一身冷汗，正暗自庆幸瞒过了孟钰，耳边突听有人低声道：“你怎么还敢站在这里。”一把抓住他的手掌，不容分说，拉起他便走。张无忌不敢挣扎，只得随那人快步走出小镇。路上偷眼观看，见拉自己的果然是位少年公子哥儿，十七、八的年纪，眉目清秀，齿白唇红，只有个头儿比自己略矮一些。但奇怪的是，还真的与这公子哥儿有几分面善，只是之一时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
那少年步履轻盈，一路飞奔，张无忌一路小跑紧随才勉强跟上。两人一口气离开小镇七、八里才停下来。张无忌已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那少年却气不长出，面不改色，笑吟吟地道：“少将军不是急着要去京师告御状吗？为何却在此处耽搁起来？”
张无忌恍然大悟，原来一路上替自己打点之人便是这少年。一揖到地道：“承蒙仁兄一路照顾，无忌感恩不尽，敢问仁兄尊姓大名？”
那少年俊脸一红道：“你真的认不出我来了？”
张无忌仔细看看，虽觉面熟，仍是想不出在哪儿见过，不由脸也红了，摇了摇头道：“仁兄见谅，请恕小弟眼拙，实在想不起来了。”
那少年幽幽叹口气道：“我和少将军只有一面之缘，也难怪少将军认不得了。”顿了一顿又道：“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到了该说的时候，我自会告知少将军的。”
张无忌亦不好再问。但心中却划了个大大的问号。不由多看了少年几眼。
那少年吹了声呼哨，猛见前面林窜出两匹马来，那少年迎上前去，伸手牵住马缰笑道：“此去京师尚有千里之遥，没有马怎么能行，少将军请上马吧。”
张无忌心头一热，看那少年公子年龄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处事之周全老练却又远非自己所能望其项背，一路上能有此人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