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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斩杀巫师

班超第二次出使西域的第一站是于阗(今新疆和田)。

于阗地处塔里木盆地南缘,斜倚葱岭,背靠昆仑,脚踏大流沙,居于丝绸之路中部。大流沙即中国最大、世界第二大的沙漠塔克拉玛干沙漠,其中流动沙丘最高可达三百米,故《大唐西域记》又称之为“死亡之海”,中有西域第一大河塔里木河发源于此。于阗乃丝路南道之必经大国。其国都名西城,即今和田,著名的新疆和田玉产地。据说每年秋天,其国人即至河边夜视月光,于其盛处必得美玉,称之“捞玉”。正因为这里重要的地理位置与极佳之风土出产,自王莽之乱、丝路断绝后,于阗便成为西域各方势力角逐的焦点。东汉光武帝时,于阗吞并渠勒、皮山二小国。汉明帝时,西域另一大国莎车又攻灭了于阗,再后来于阗贵族休莫霸起兵反叛,自立为于阗王。不久休莫霸战死,其侄广德继承其遗志,终于在汉明帝永平四年(公元61年)攻破莎车,皆杀其王,控制了莎车国和南道,成为西域南道霸主,手下有军队三万余人,自精绝西北至疏勒十三国都是它的辖地,于阗始盛。西出阳关至疏勒的13个西域国家皆听从于阗国的号令。北匈奴人一看情况不妙,立刻派兵攻打,广德不是对手,只得示弱投降,给北匈奴上交保护费。北匈奴于是留下使团常驻于阗,以借其势力控制西域南道诸城邦。

于阗周围虽说是一大片富庶的绿洲,但北部的大沙漠严重地影响了这里的气候。这里一年四季里风沙大,雨水少。只要走出绿洲,就是遍地黄沙,上千里地不见人烟,连棵绿草都没有。而班超一行人正是明知路有险,偏向险路行。他们这一路全是沿着沙漠的南沿行进,时常有断水的危险,而在沙漠中,断水就意味着死亡。再有就是风暴,风暴一来,漫天黄沙滚滚压来,刮得人眼睛睁不开,即便就是勉强能睁开眼睛,也什么都看不见。那风刮得人站立不住,可是一旦倒身躺下,就会被沙丘掩埋。

公元73年夏,班超等人艰难行进在“死亡之海”中,但见赤日炎炎,银沙刺眼,一片飘渺浩瀚。沙漠地表旺盛的蒸发,更使前方景物飘忽不定。就如同他们的未来一般。

这次班超他们的威胁,并非来自匈奴人,而是于阗王广德。

身为于阗崛起的一代雄主,广德有强烈的民族自尊感,平时与匈奴人也是虚与委蛇,总之不甘愿当人家臣虏。如今班超这一来,他就得伺候两边大爷了——汉史团与北匈奴两边都是大爷,两边都不好惹,广德顿时陷入了摇摆不稳的心理状况。

史书载:从天山南道至葱岭以东,唯鄯善国和于阗国为大。因此,北匈奴专门派驻使者驻在于阗国,妄图通过控制于阗进而控制整个南道。故而,班超使团选择了于阗作为出使的第一个目的地,就是要说服于阗国弃匈奴而从汉,进而恢复东汉王朝对天山南道的控制。班超使团经过长途跋涉到达于阗国后,却发现于阗国王广德倚仗着自己新近击破莎车和有北匈奴使团做靠山的缘故,并不把汉使团旅在眼中,礼数甚是疏忽。广德并不糊涂,明知匈奴不怀好意,因此想摆脱匈奴,只是苦于力量不足。如今听说大汉使者又来,真不知是祸是福。到底是靠匈奴抵制大汉,还是靠大汉赶走匈奴?弄不成了风箱里的耗子,两头受气,日子就更难过了。他苦苦思索着,一时拿不定主意。

就在这一时候,在匈奴监护使的驻地,鬼鬼祟祟地溜进了一个人,他钻进匈奴使者的房间,关上房门,俩人头碰头地低声说起话来。“听说汉朝的使者就要来了,你说说该怎么办啊?”来人低声下气地问。“来了又怎么样?”匈奴使者带答不理地说。

“我想他们来一定是想让广德投靠汉朝,而且来的这个人是班超,听说他半年前在鄯善大开杀戒……我担心……”

“担心什么,有我们在这儿呢!”

“万一广德想利用汉使压制你呢?大汉朝可是很厉害啊。”“没关系,这么大的事,广德他能不求神的保佑吗?只要他求神,那我们不就有机会摆布他吗?”来人对匈奴使者的话心领神会,面上也露出了喜色。神秘来客沉吟了一会儿,又说,“不过,要是真有什么意外之事,你可要给我做主。”“行了行了,你就放心去吧,天塌了有我顶着呢!”

因此,班超一行历尽艰辛,到达于阗国后。广德态度很狂妄,他简单地把班超一行的食宿安排好,也没有欢饮仪式,就在班超面前大吹大擂自己是怎样打败莎车国的,还故意告诉班超匈奴派了监护使在这里等等。他一人滔滔不绝,根本不给班超开口说话的机会。班超对这一切早有准备,听后只是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他清楚地看到,对方表面的狂妄实际是出于心虚。不过他也不想马上戳破广德。班超意识到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如果直接要求于阗王归顺汉朝,时机肯定是不成熟的。他必须先等待,耐心地等待,找一个机会再给于阗王一点颜色看看,给他一个措手不及。到那时再跟他说正事,就肯定能完成使命了。

于阗国当地有个风俗,就是非常信奉神。上至一国之君,下至普通百姓,凡事都要问个吉凶。广德自己要做一件什么事,也必先去找神巫,问清吉凶后再决定做与不做。什么是神巫呢?那就是一些所谓能与神谈话、传达神的预言和指示的通灵的人。在处于原始迷信的民族中,神巫的地位极高,他们往往还垄断文化,帮助统治者实行愚民政策。他们在占卜时乱蹦乱跳,装模作样地像是有鬼神附体。口中念念有词的话,当然就是在传达神的意思了,有不可违抗的意思。广德和汉朝使者见面之后,面对二难局面,心里更加拿不定主意,便去求教神巫。

广德见到神巫后说:“神巫啊,如今汉朝使者已经到来,我真不知是吉是凶,来请您给看看。”神巫听后便下起“法”来。他闭着眼上蹦下跳,嘴里念念有词。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安定下来,突然睁开了眼说:“天神发怒了,你为什么要归附汉朝?汉朝的使者有一匹黑嘴的黄马,赶快把它牵来杀了祭天神,让天神消消怒气吧。”其实这完全是个事先设好的骗局。这神巫就是那晚溜入匈奴使者驻地的神秘来客。他是匈奴使者早已收买好的奸细。匈奴正是通过他来暗中控制广德的。广德虽然还蒙在鼓里,可班超和他的使者们早已经了解了幕后的真相。

原来,神巫助手的父亲当年曾经受过汉使者的大恩,他们一家人始终盼着有一天大汉能够帮助于阗驱逐匈奴。再说,匈奴使者和神巫经常不拿这个助手当人看,他早就憋了一肚子怨气。因此,神巫和匈奴使者密谋的情况,他已经悄悄告诉班超了。

广德听了神巫的话,信以为真,立刻派人去找班超要黑嘴的黄马。班超早已成竹在胸,便立刻对派来的人说:“好吧,我可以把马交出来,不过,要请你回去跟神巫说一下,让他亲自来牵马。”

来人走后,班超的手下对他说:“这可能是个阴谋,我们干脆像上次在鄯善那样,想个办法把匈奴使者杀了算了。”别的使者附和说“是啊,国王听神巫的,神巫听匈奴使者的。要马是假,他们是杀鸡骇猴,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班超点点头说:“我知道,咱们可以借这个机会先除掉神巫,再在国王面前揭露他的奸细身份。否则,神巫对咱们来说就是一块很大的绊脚石。”“那咱们就准备一下吧。”班超的一个随从说。“对,应该做好战斗的准备。”另一个使者附和着。“好,我们现在就安排一下。”

班超说:“你们要暗中佩好武器,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一样,不要让神巫起疑心。如果动起手来,要干净利落,特别是一定要杀死神巫。”

次日,于阗国相私来比来到使馆,来要黑嘴的黄马,态度非常强硬。班超爽快笑道:“惟能交好贵国,超何惜一马乎?然为表慎重,还请大巫师亲自来取,我等也好沐浴斋戒,敬礼奉献。”私来比闻言大喜,暗咐班超果然识相,赶紧回去找巫师前来。

私来比这边一走,旁边军吏们已气炸了肺,对班超大加责难,面对属下们的责难,班超充耳不闻,他甚至真的吩咐使馆侍从给大家去准备热水沐浴,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

班超将一切布置就绪,端端正正地坐好,就等着神巫自己送上门来了。过了不久,私来比和大巫师意气昂扬的来了,只见神巫身穿巫衣,头戴五彩高帽,手里拿着巫杖,怪模怪样、得意洋洋地走来了。后面还簇拥着一大帮人,乱哄哄地,都是来看热闹的。迎面就问:“汉马何在?”班超笑道:“超昨夜沐浴就寝之后,神于梦中告我曰:‘于阗之巫如此敬神,当自来祠我!何用汉马哉?’”

大巫师脸色大变:糟糕,中计!那神巫正要开口说话,说时迟,那时快,班超拔出宝剑,只见一道白光闪过,班超已出其不意地出剑,将神巫的脑袋砍了下来。于阗国至高无上的大巫师就这样人头落地。这下可把那些跟着神巫同来的人都惊呆了。班超在他们惊魂未定的时候,提起神巫的头,用宝剑指着说:“看见没有?谁想跟他一样?你们给我听好了,既然没人想跟他一样掉脑袋,就站在原地不要乱动,否则我的手下就不客气了。”

那些人往四周一看,汉使者人人手握宝剑,瞪圆了眼睛紧盯着他们。一伙人一看这架势,他们全老实了,呆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私来比在旁发着抖,结结巴巴表示抗议:“汉使为于阗之客,何敢杀我大神官?”

班超走到他面前,一字一句、霸气十足地说道:“既为神官,何以一刀即死,可见天不佑彼,于我何尤?彼私结匈奴,日夜密谋于其馆舍。汝亦多收其贿,参与其中。此间种种诡诈,真当本司马不知?来人,将这匈奴奴才鞭笞数百,以儆效尤。”一挥手,几个武士冲上来,把私来比五花大绑拖了下去。

班超接着说:“神巫传达神的意旨,能够预知吉凶祸福,可他来我这里,事先竟然不知道自己要死,可见神并不信任他。我已知道,指使他来的是匈奴使者,他欺骗你们的国王,阻止他与大汉修好。大汉皇帝是天神的儿子,是天神要我杀死他,为你们除害的。他这是罪有应得,与你们无关。只要大家回去劝说国王听从神的真正意旨,和大汉友好,我的手下现在不会伤害你们,以后还会和你们做好朋友。”

听了这番话,人们高高兴兴地一哄而散。其中几个有身份的人随着神巫的助手直接回到国王那里去禀报。接着,班超也提着神巫的脑袋去见于阗王广德。广德一看班超提着神巫的脑袋来了,大惊失色。他曾专门派人调查过,知道班超文武双全,智勇过人,在鄯善国曾杀死了匈奴使者。看着班超提着血淋淋的人头大踏步而来,广德有点不知所措了,只是呆呆地盯着班超。

班超把神巫的头往他面前一递,说:“我此行的目的,并不是杀人,而是要恢复于阗同我国的友好关系,可是却有人从中作梗,想阻止我。神巫就是其中的一个,他是为匈奴做事的奸细。我把他杀了,是给于阗除了害,也给破坏我们两国友好的人一点颜色看。我要是发现还有人要想阻拦我,我也会毫不客气的。大汉朝土地肥沃,国富民强。比起匈奴不知要强大多少倍。但我们肯与你们交好,并不想欺侮你们。但你们也不要因此而以为我们软弱可欺。你也知道我们已多次大败北匈奴,我们不对你们出兵,却派来使者,正是说明了我们的一片诚意,希望你能明白。”广德听后,默默沉思了一会儿,他认为班超的话句句有理,决心依附汉朝,反抗匈奴。他对自己原先的无礼感到很不安,便立刻向班超表示了歉意,还说第二天要正式设宴款待大汉使者。

班超走后,神巫的助手向广德揭露了神巫平日和匈奴使者勾结的事实,广德听后勃然大怒,立刻派兵把匈奴派来的监护使及其随从全杀掉了。第二天,于阗王大宴汉使,第一件事便是向汉使团献上了匈奴使者的首级。班超见此情景,心里知道广德不会再动摇了,便把带来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等礼品赠给了于阗王广德和他的臣子们。

这样,经过班超的一番斗智斗勇,丝绸南路的两个大国鄯善和于阗都摆脱了匈奴的控制,恢复了同汉朝的来往。在它们的影响下,西域南道的不少小国纷纷与汉朝通好,整个南道的形势已大为改观。至此,与汉庭隔绝65载的西域重新得以复通。在于阗住了一段时间后,班超看到两国的关系已经比较巩固,就准备离开于阗,前往疏勒(今新疆喀什),继续完成他的伟大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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