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那些明媚的欢喜悲忧
沉重的舒兰现在真的沉重了,因为已是第七个月。她快生了。
“产婆挑个干净的,最好别是个粗妇人。”某一日,舒兰这样吩咐。
任天茫然地问:“产婆?”差点问这是什么东西。
“忘了你不懂……”舒兰想起他也是个粗人,无奈地,“周存道有空吗?让他去吧!”
任天挑眉,“老子的儿子干吗让他插手?”
“那你准备让我一个人就这么生?”舒兰恨死他的种种怪癖,“让人帮忙很丢脸吗?可你自己又石像似的,推都推不动!”
这娘们的屁事怎么这么多啊?任天烦透了,“就这么生。”
“天哪!”舒兰发出一声灵魂深处的惊叫,顿时倒退几步,“你是不是人?”
任天当然是人,只是看不上她一惊一乍的样子,有意吓她。话说她捂着胸口睁大眼睛的样子真是好看,比放归自然的鹿姑娘还可爱。好人见了,心生怜惜,坏人见了,更想作弄。任天是坏人,“你不是说老子是禽兽?”
“我我……”舒兰说不出话来,真窝火,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
“乖就请,不乖就自己生。”任天捏一下她的俏下巴。
舒兰又退了几步,“我没不乖。”
“这几个月你话都懒得跟我说,这张嘴就没咧过,不是不乖是什么?”任天拉长声音,严厉地道。
“我又没同你吵架,又没挑三拣四。”
任天不得不承认他还是喜欢从前那个任性的舒兰,“老子就是要你吵!”
“你有病。”舒兰最近已跟他话不投机,说不到三句话就想撤,“你无理取闹。”
任天绝倒,无奈却也承认舒兰是聪明的,不动声色地就反手制了他一下子,无理取闹本是任天对舒兰的口头禅,“咱们儿子要是像你一样聪明就好了。”
舒兰本欲走,自己请周存道帮忙去,听了这话,迈出的脚又收回来,笑如牡丹,色若春晓,“咿呀,这是你一生中第一句人话吧?”
肤浅的女人,只爱听恭维。任天暗地里鄙视她一下,无奈大脑和行动得不到统一,头还在看不起人家,身子却跑过去搂着人家的肩,“原来你喜欢这套?那容易,老子这里要多少有多少,买得多了,还有赠品。”
“去你的!”舒兰还真没发现他这么油嘴滑舌,享受着他结实的双臂和全方位的温暖,幽幽道,“还说我,你有多久没抱我了?”
“还不是你总拉着个脸嘛。”
舒兰沉默一会儿,缓缓道:“天哥……你是不是憋坏了?”
“没有啊。”打死也不承认自己是多么想要她。
“自从有了咱们儿子,你一下也不敢碰我……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能亲热,你说万一可以呢?万一不会伤到孩子呢?”
舒兰太年轻,没有经验,任天一个粗汉,又是大男人,更是迷茫,反正自从得知有孕,他一次也没动过她,虽然自己快憋疯了,“不行,不能半途而废,都坚持小半年了,到了关键时候出了岔子,后悔都来不及。你说我要是没忍住,不仅你恨我,我都要恨死我自己!”
舒兰低头,绞着手帕,“哦……”
“儿子下来,咱们有得玩。”任天亲一下她的小脸,浅尝辄止,生怕克制不住自己,闯下大祸,在她耳边悄悄地说,“老子要把你玩到走不动道儿。”
“不要脸!”舒兰娇嗔,小粉拳落到他胸前,捶啊捶,“不害臊,就知道在床上折腾人家。”
任天笑,“地上折腾男人,床上折腾女人。地上的好弄,一把刀的事儿,床上的就难喽,最好是永远别下地,不然她总会反手一招,你还舍不得还手。”
舒兰脸红得像胭脂,捂着俏脸一连声地走了,边走边道:“羞死了,羞死了!”
次日,任天亲自下山,去请产婆,为此,周存道少不了教育一番,可惜效果甚微,任天依然我行我素,当天晚上,产婆终于上山,并且闪亮登场!
小脚老太太,头插一朵花,一对三角眼,脸似福橘皮,还未见人,先闻其声,虽然年迈,身量却比任天还灵活,一路蹦跳着来到舒兰的小屋,老远就听她说:“放心放心,我接生过的孩子数不清,从没出过岔子,那个叫什么?哦,经验丰富!经验绝对丰富,猪牛羊人,全都接生过!”
舒兰在里面听了,差点没小产,一迭声地叫:“你请的什么产婆?我是母猪吗?”
任天只得扔下她,进屋按住狂暴的舒兰,“少安毋躁,她一路上尽吹牛,牛都不知道怎么吹!别听她的,我打听过了,她从来只给人接生,做了十多年。”
“让你别找粗人。”舒兰满心别扭,眉头皱得紧紧的,“看看,都把我和猪并列了。”
任天拍着她,哄了一阵,舒兰才勉强接收这位经验丰富的产婆大人,并同意出去看一看,把要求讲一讲。于是任天扶着步履蹒跚的舒兰到了门外,一见对自己笑嘻嘻的产婆,头上还斜插着一朵娇艳的小粉花,舒兰顿时大笑,“花,她还戴花……哈哈哈。”话音刚落,只觉腹部一阵剧痛,笑声变成哀号:“哎呀!痛哇,痛死了!”
产婆一个大跨步扶住舒兰,果然经验十足,“笑得太猛,娃儿提前出来啦!”
任天吓得一跳,“小产?!”
“背进去。”产婆成了最高指挥官,进了屋,又指着任天,“男人看不得,去烧开水,准备剪子!”
这么快就进入状态,任天措手不及,结巴着:“这这这,这是要生?”
舒兰痛得满床打滚,宣布自身状况:“我要生了啊,痛死了痛死了!任天……你别走。”
“老子待会就回来,很快。”任天飞也似的出去,把一系列生前准备交给了周存道,又飞也似的跑回来,再回来,眼前的景象就把他惊呆了。舒兰下身全是血,床褥上的血迹正在迅速扩大,简直触目惊心。相比之下,惨叫却不那么令人揪心。任天哪里知道生个孩子会流这么多血啊,他以为随随便便就生下来了呢。
产婆驱逐:“男人避开,见了红晦气!”
任天才不管,上前握住舒兰的手,焦急地看着她惨白的面颊问:“还要生多久?”
产婆像回答一个千篇一律的问题,语调毫无波澜:“快到一个时辰,慢到一整天。”
任天心肝肺全都要吓出来,声音都变了:“这么久?”
产婆白他一眼,“你以为是母鸡下蛋呐?”
任天满心愧疚,看着痛到灵魂出窍的舒兰,无能为力。他倒宁愿替她痛,可是不能,生孩子这么辛苦,简直是送命,他从前要是知道,也可以对她好点儿,不计较她的坏脾气和挑剔,让她在临痛之前快乐一些,可他也没有。
她的汗湿了全身,尤其是脸颊鼻尖,顺着两边流到枕上,任天想帮她擦,发现没手帕,急得原地转一圈,发现实在帮不上忙,产婆又正好在催,“你走不走?一个大老爷们看女人生孩子,你不怕晦气你婆娘怕!”
“舒兰,要我陪你吗?”任天怕她真觉得别扭。
舒兰痛到无法用言语表达,连思维都没了,哪里听见他说话?不表态,就是默认,于是任天不走了,理直气壮地握着她的手,撕下一片衣角为她擦汗。
一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哇……”一声婴啼,响亮而执着,这个世界从此又多了一名成员。
产婆进行着一贯的检查,看了今后儿童不宜的部位一眼,宣布:“带把儿的。”
任天欢呼,舒兰虚脱,连任天想感谢她都没了对象,只能独奏,“老子有儿子啦!老子有香火啦!”亲了昏睡中的舒兰一口,并在“今后一定要对她好”的决心下一蹦三尺高,正好蹦到儿子的小襁褓旁,亲了亲小红老鼠一样的儿子,顺便迷惑一下儿子为什么谁也不像,也许长大一些就好了?
儿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