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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家中兄弟子侄,惟当记祖父之八个字,曰“考宝早扫,书蔬鱼猪”

(咸丰十一年二月廿四日与四弟国潢书)

原文

澄侯四弟左右:

上次送家信者三十五日即到,此次专人四十日来到,盖因乐平、饶州一带有贼,恐中途绕道也。

自十二日克复休宁后,左军分出八营,在于甲路地方小挫,退扎景镇。贼幸未跟踪追犯,左公得以整顿数日,锐气尚未大减。

目下左军进剿乐平、鄱阳之贼,鲍公一军,因抚、建吃紧,本调渠赴江西省,先顾根本,次援抚、建。因近日鄱阳有警,景镇可危,又暂留鲍军不遽赴省。胡宫保恐狗逆由黄州下犯安庆沅弟之军,又调鲍军救援北岸。其祁门附近各岭,廿三日又被贼破两处。数月以来,实属应接不暇,危险迭见。而洋鬼又纵横出入于安庆、湖口、湖北、江西等处,并有欲来祁门之说。看此光景,今年殆万难支持。然余自咸丰三年冬以来,久已以身许国,愿死疆场,不愿死牖下,本其素志。近年在军办事,尽心竭力,毫无愧怍,死即瞑目,毫无悔憾。

家中兄弟子侄,惟当记祖父之八个字,曰“考宝早扫,书蔬鱼猪”。又谨记祖父之三不信,曰“不信地仙,不信医药,不信僧巫”。

余日记册中又有八本之说,曰“读书以训诂为本,作诗文以声调为本,事亲以得欢心为本,养生以戒恼怒为本,立身以不妄语为本(即不扯谎也),居家以不晏起为本,作官以不要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此八本者,皆余阅历而确有把握之论,弟亦当教诸子侄谨记之。

无论世之治乱,家之贫富,但能守星冈公之八字与余之八本,总不失为上等人家。余每次写家信,必谆谆嘱咐。盖因军事危急,故预告一切也。

余身体平安。营中虽欠饷四月,而军心不甚涣散,或尚能支持,亦未可知。家中不必悬念。

顺问近好。兄国藩手草,二月廿四日。

译文

澄侯四弟左右:

上次送家信的人三十五天就到了。这次派专人送信,四十天还没有到。大概是因为乐平、饶州一带有敌军出没,恐怕是途中绕道而行的原因吧。自从十二日克复休宁以后,左公的军队分出八营,在甲路遭受了小败,退守景镇。幸亏敌人没有跟踪追击,左公以整顿数日,士气还没有大减。眼前左军正进攻乐平、鄱阳的敌军,鲍公的一支部队因为抚、建战局吃紧,本是调往江西,先照顾根本之地,再支援抚、建两地。因为近日翻阳有警报,景德镇又很危急,只好暂时留下鲍军不急于奔赴省城。胡宫保担心敌军由黄州进犯安庆沅弟的部队,又调动鲍军救援北岸。祁门附近各处山岭,二十三日又被敌人攻破两处。几个月来,战局实在是应接不暇,危机一个接一个,而洋人又横冲直撞地出入于安庆、湖口、湖北、江西等地,并且有要来祁门的说法。看这种情形,今年恐怕很难支持下。然而,我自从咸丰三年冬天以来,早已抱定以身许国的志向,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死于书窗之下,这是我一贯的志向。近年在军营办事,尽心竭力,毫无愧意,死也瞑目,没有丝毫的后悔和遗憾。

家里兄弟子侄,应当牢记祖父的八个字——考、宝、早、扫、书、蔬、鱼、猪。又谨记祖父的三不信:不信风水先生的话;不迷信药物;不相信和尚、巫师。我的日记里还有“八本”的说法——读书以训诂为本,作诗文以声调为本,事亲以得欢心为本,养身以戒恼怒为本,立身以不妄语为本,居家以不晚起为本,做官以不要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这“八本”之说,都是我从自己的经历中归纳出来的,很有把握的理论,弟弟也应当教导子侄们谨记在心。

不管世道是治是乱,家庭是富是贫,只要能够谨守星冈公的八个字和我的“八本”,总不会失掉上等人家的地位。我每次写家信,必然谆谆嘱咐,是因为战事危急,所以先把这一切叮嘱了。

我身体平安,营中虽然拖欠了四个月的军饷,但军心并不涣散,还可以支持下去,也未可知,家里不必挂念。

顺问近好。兄国藩手草,二月廿四日。

曾国藩语录

1.读书以训诂为本,作诗文以声调为本,事亲以得欢心为本,养身以戒恼怒为本,立身以不妄语为本(即不扯谎也),居家以不晏起为本,作官以不要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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