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舍弃
Before这家酒吧一向只接待男宾，当然它不是所谓的Gay Bar，来的大多是一些白领小资，或聊天或品酒，总算也是个环境清幽的好地方。
Before今晚的生意有些淡，或许是接近午夜，偌大的空间里，除了驻唱醇厚的嗓音，就只剩那三三两两的几桌客人，显得空荡。
伴随着一阵清脆铃音，门被推开。
“欢迎光临，先生几位？”服务生礼貌地问道，难得这个点了还有客人来，他觉得好奇，不免对来人多看了几眼。
那人一脸严肃，声音低沉，“我来找人。”
服务生还想说句什么，只见男人的目光落在最远处的角落，迟疑了一下便走了过去。服务生打了个寒战，亏得店里开了暖气，不然这冷冰冰的气势准会冻死个人。
显然角落里那一桌已经有人先到了。台面上的小蜡烛晕黄黄地照亮四周，还有那人微眯着的凤眼。
“卫律师果然守时，请坐。”
卫少卿微微皱眉，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么晚了，林先生约我出来有什么事。”
这一天连着两个电话让他吃惊。先前陆想想打来说是决定留学的事了，他没预料到她答应的这么快，开心之余总有些不安，听她的声音也觉得怪怪的，问她怎么了也不说话，后来也是匆匆忙忙就挂了。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仓促决定，现在看到林森，总觉得这事多半与他有关。所以接到电话，他立刻就赶过来了，无论如何有些事也需要当面问清。
这时服务生也过来了，“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
卫少卿抬眼，看到桌上半空的酒瓶，静静开口，“咖啡。”
林森笑出了声，“我还是第一次见着有人来酒吧不喝酒的，卫律师真会开玩笑。”
卫少卿不以为意，“我开车过来的，不能喝酒。”除非应酬，他一般就是那种滴酒不沾的人。
“有没有觉得你太墨守成规了，什么都一板一眼多没意思。”林森一脸深思，这男人还真是跟别人不一样。
“按规矩办事总没错。”卫少卿觉得他们之间并不是很熟，没必要虚假客套。
服务生见这情形，一个气定神闲一个深沉内敛，两人气场差不多大，心生胆怯的同时也不能就这样被晾在一边，小声问道：“那个，先生还是要咖啡？”
卫少卿点头，见林森弯着嘴角，饶有兴趣的样子，他知道越是这样的人其实城府越深，无害的笑容下掩盖的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说实话，我还想和卫律师喝两杯，哪知你这么不赏脸。”林森微微叹气。
卫少卿不以为意，声音冷冷，“林先生这么晚约我出来不是只为了喝酒聊天吧。”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么他们之间似乎没什么共同话题。
“卫律师干这行有几年了？”林森突然问了一句。
卫少卿只觉得奇怪，他无缘无故问这个做什么，却还是答了一句，“六年。”
林森倒了一杯酒，低垂着眼眸，“对一个律师来说，你做的时间并是很长。”
“这个我并不否认，资历都是日积月累的。”对于工作，卫少卿有自己的计划，一蹴而就的事他不会，别人的评头论足更不关心。
“卫律师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以你现在的成就在律师界也算独当一面了。”林森微笑，端着酒杯，漩涡似的眼眸里掺杂着陌生的情绪。
卫少卿不是没听过这样的夸赞，只是听林森说出来总觉得意有所指，他一向不是敏感的人，可独独对着这个男人心生警惕。
“林先生有话可以直说。”他索性开门见山。
正巧又是服务生打断，放下托盘，“先生，你的咖啡。”
那首怀旧老歌还在继续，此时两人各怀心思，气氛变得沉默。
林森盯着玻璃杯，瞳孔仿佛失了焦距，声音低缓，“你和想想……”
“想想的事，我想你不用再过问。”卫少卿打断，“如果你真的是为她好。”
为她好，就不该再干涉她的一切，包括她和谁在一起，今后的生活会怎样，是这样吗？
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林森很快回到以往温润的神情，“我明白。幸好这个人是你。”
什么意思？卫少卿不懂，见林森一直盯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创胜的案子你打算怎么办，有些事我想你也知道，想想的立场始终比较尴尬。”
“她都跟你说了？”林森眼光一黯，她当然会和他说，她相信的人不是自己而已。
卫少卿没有否认，其实大半也是他猜出来的，他知道如果那天不是他主动逼问，陆想想会一直隐瞒下去。
“卫律师……”林森弯着眼角，嘴边噙着一抹浅笑，“你觉得想想会成为个好律师吗？”
卫少卿一愣，他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古怪，却还是说道：“不管怎么样，我相信她会努力。难道你不这么想？”
“当然。如果是她的话……”他不再说下去，因为一切都要结束了。
卫少卿摸不透林森的想法，也不知如何开口，抬眼看他摸出一侧的公文袋，推到面前，淡然地说了一句。
“这个，给你。”
迟疑片刻，他还是打开了文件夹，然而仅仅一眼，他的脸色骤然变化，惊讶地望着林森，“这是——”
“你明白就好。”林森显得很镇定，从他打这个电话开始就已经下定决心，更谈不上后悔。
然而，卫少卿一时难以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他这么做仅仅是为了自己吗，或者是为了她……
“为什么给我？”卫少卿不解。
林森只是沉默，喝着酒，似乎不愿再多说。
“是因为想想吧……”卫少卿觉得除了这个理由，他不可能给他这份东西，“其实你何必给我这个，你明知道这件事不是我能插手的。”
林森笑着抬眼，声音再自然不过，“你可以的。”
卫少卿几乎肯定这不是他一时冲动，“你知道这么做意味着什么？”
“当然。”他决定的事一向不会改变。
可是……卫少卿做了那么久的律师，难得失了冷静，“那想想呢，你让她怎么办？”
林森像是沉浸在某种回忆里，半晌，才开口，“你的咖啡冷了。”
他有意岔开话题，是打定主意了吧。
卫少卿明白了，自始至终，这个男人就一直在隐藏，无论对谁都是小心翼翼，甚至用尽心机，他不会暴露自己的内心，只会用温润的外表取信所有人。然而，就是这样的男人，才会爱上她，或许是她的单纯才会改变一切，也是因为她，他才会有今日的决定。如果不是真的爱，那么又是什么呢……
一切都了然于心，这个时候再去追究孰是孰非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卫少卿回复一贯的沉稳，“你希望我怎么做？”
林森凝住表情，默了一会儿，似有万语千言要说，到了嘴边却变得无力，“如果可以，让她做自己喜欢的就好。”
“她迟早会知道的。”
“所以……”林森直视他的双眼，“我希望你能一直瞒下去，你的话她会相信。”他知道，只有卫少卿才可以这么做，这个世上除了他没有第二个合适的人。
“我明白了。”
这一刻，卫少卿明白林森已经选择放手。如果是之前，他的私心会感到庆幸，可为什么并没有想象中的释然，反而多了份沉重和担忧。
桌上的咖啡早已冷却，一口未动。林森看了眼对面已然空荡的座位，想起卫少卿离开之前问的那句话，“你这么做，还是爱她。”
他只是笑，很淡很淡，却没有回答。这辈子，或许再没有机会向她说明，是他亏欠她太多，失去了她对他而言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所以他能为她做的仅仅是这一件事，她要的，他会统统给她……
“先生，先生？”有人在一旁催促。
林森回神，“有事？”
“不好意思，我们要关门了。”服务生礼貌地说道。
他看了眼四周，空无一人，幽蓝的顶灯只剩一盏亮着，这边的角落已然全黑。台上的歌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班，曲终人散，他想到的词只有这一个。
苦笑着摇头，他起身结账。服务生见状，立刻开口，“先前您的那位朋友已经买单了。”
林森怔了一下，随即又像明白了什么，淡淡微笑。这个男人做事真的一板一眼，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找他吧，毕竟这样对谁都好。
只是每当看到后视镜的那枚小铜钱，他会习惯性的望一眼身旁的座位，觉得那个小小的她还在身边，皱着眉，义正言辞地讲着交通条例，他总是笑并不放在心上。如今四周一片寂静，他又回到了从前，什么都没有变，唯独少了一个她。
想想……他的想想……
“想想？”
周明已经第三次叫她了，看她一直发呆，觉得不对劲。
陆想想从游离状态惊醒，“怎么了？”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周明见她脸色苍白，不免有些担心。
“没事没事。”陆想想笑了笑，立马咳嗽起来，“可能……昨天晚上……冻着了。”昨天没来得及脱掉湿衣服，一下子把人给激着了，她这阵子本来就累，体力跟不上就容易病。
“你这样不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我哪有你想的那么娇贵。”陆想想认为自己还不是林妹妹那种弱不禁风型的。
眼瞅着快到银行了，周明把车停下，“要不改天再谈吧，不是还有几天时间嘛，不用着急。”
“我还是想尽快把这事办好，再说人都约了，改时间不好。”陆想想推开车门下去。
周明摇头，她这样难道还想当女强人不成。
“你这么拼命，能拿多少律师费啊？”周明跟上，转念一想，戏谑道，“难道为了方言？”
陆想想顿住脚步，转过头，冷冷开口，“我只是为我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