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老母豹万万没有想到，猎豹狂飙是它的儿子……
老母豹目光发呆，像一尊石像，蹲在大榕树下。它天天独处，活像一个幽灵。它的居住地，除小母豹光顾，差不多是一个囚室。它的居穴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老母豹是猎豹狂飙的母亲，这一点，老母豹与猎豹狂飙谁也不知道。它们都是流落在牛渡岛上的豹子。它们有着同样苦难。可是，母子相逢，却常常失之交臂。
在长期的孤独生活里，老母豹目光呆滞，神情恍惚。它呆滞的双眼，闪射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目光，悲凉、深邃。它天天在小母豹们外出的时候，郁郁独行在河滩上。
十几年前，它和儿子猎豹狂飙一样，在北方草原受到干旱的劫难中，饥饿地沿乌素尔河流来到了下游，在下游遇到一群与它们一样饥饿的老虎。在与它们争斗中，老母豹失去了亲人。
老母豹在饥饿与死亡的逼迫下，只身流落在这里。
老母豹来到这里，与猎豹狂飙一样，受到了凌辱，歧视。慢慢地，它在这里生儿育女，变成了母亲，取得了地位。
可是，老母豹的心一直属于北方。它日夜思念着它的草原、亲人。即使在它被这里的公豹们占有时，它的心也一直没有归属感。
可老母豹万万没有想到，猎豹狂飙是它的儿子。它们竟在这里相遇。
老母豹的生活永远是一个“陌生客人”的客居生活。
许多年里，老母豹抚养了数不清的幼崽。
它的许多儿女都死了，它还老寿星似的活着。
它天天独自出去，走到河上，总要站很久，望河流的上方，寻觅它那永远失去的家园、家族。
这成了老母豹的一个长久的梦。
此时，老母豹又独自来到河上，怅然地望着远方。它天天来，只要嗅嗅来自北方草原的气息，就会感到安慰。那干燥温暖的气息里，始终保持着北方山河的温馨。
老母豹的皮毛已变得苍白、枯萎与蓬乱。
它的双眼，由于长期怀念它的部落，总充满泪水。
近来，自从猎豹狂飙来了，老母豹似乎嗅到了什么气息，使它激动。它神情恍惚，嘴巴紧闭。它抑郁的思念，牢牢系在来自北方吹来的干燥而温暖的气息的嗅吸中。
河流哗哗，缥缈而浩荡。
老母豹凝视着遥远的河流上方。
三只豹从老母豹身边走过。每次，它们望着老母豹的情景，都知趣地走开。老母豹天天来河上泪眼惺忪地望，它们已习惯了它的存在。
面对老母豹的沉默，它们不敢作声，只用同情的眼神望着它。
老母豹一动不动，宛若一尊塑像。
北方的河流是那么浩渺。
老母豹此时的情景，有点像生命跌入了无底的深渊，身躯只是死气沉沉的一团肉而已。
老母豹或许已看到身边经过的三只豹，只见它一激灵，目光里充满了痛苦与绝望。它身躯瘦骨嶙峋，突然悲鸣般地一声吼。
三只豹吓得一躲。
忽然，老母豹双眸闪亮。面前的天空，出现了几只候鸟。它们是从遥远的北方飞来的。
“咯勒呜——咕呜！咯勒咕——咕呜！”
候鸟悲鸣着，飞了过去。
老母豹扬头嗅着它们飞去方向的气息。
老母豹的样子，有着揪心彻骨的乡愁。
老母豹阴森可怖的样子把三只豹吓跑了。
它的额头皱巴巴显出十分的老态。它的叫声绝望，惊恐，仿佛是狞笑。
一丝风吹来，老母豹惊恐地嗅吸着。远处的丘陵中，它的小母豹正与猎豹狂飙小跑着走来。
老母豹拼命嗅吸着。它是那么熟悉这气味，显然是它家乡的气味，家族的气味。这气味是它一直寻求的，是它多年的思念，渴求和企盼。它拼命嗅吸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