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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曲女法会(2)

当戒日王听说玄奘是从唐朝来的时候,马上问:“我听说贵国有《秦王破阵乐》,但是不知道这个秦王是何人,有何德何能,以至于如此称颂。”

说起自己的国家,玄奘就表现出了无比的自豪。玄奘表达了三个观点,第一,我们的国家是好国家;第二,我们的皇帝是好皇帝;第三,我们的人民是好人民。在我们的国家,只要你有圣贤之德,只要你为人民谋幸福,那我们就讴歌你。玄奘说“上有宗庙之乐,下有闾里之讴”,在庙堂里供奉,在大街小巷里传唱。秦王就是我们当今皇帝。当时时局动荡,苍生乏主,尸积满地,血流成河,“原野积人之肉,川谷流人之血”,而秦王“以帝子之亲,应天策之命”,铲除奸贼,平荡动乱,“重安宇宙,再耀三光”,他为人民谋幸福,所以大家称赞他。其实玄奘的根本落脚点不在于谁做了皇帝,而在于做了皇帝干什么,谁做皇帝不是做,问题是你是否为人民谋幸福,是否为苍生谋利益,是否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这是最主要的。而他认为李世民做到了。

所以我们会看到即使远在印度,时隔十几年,玄奘仍然不忘狠狠地赞扬一番李世民。李世民在玄奘的心中是一个圣君,这个观点几十年来从未改变,从公元618年,十九岁的时候他对哥哥说。公元640年,四十一岁的时候见到戒日王还这么说。我们可以想象玄奘当时在说这一番话的时候肯定是慷慨激昂,意气风发,祖国今天的成就让他骄傲。

所以这话一说之后,戒日王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样的人,那是天让他做万物之主呀!”这次谈话让戒日王非常高兴,大概谈到深夜,戒日王表示,“弟子先回。明日迎师,愿不惮劳”。

戒日王回去了做什么呢?两件事情,第一,准备迎接玄奘;第二,准备出使大唐。这次会面的直接结果是促成了戒日王出使大唐,中印建交。按照《新唐书》的记载,戒日王让玄奘给他介绍完李世民之后,马上表示“我当东面朝之”。公元641年,戒日王使者就到达长安。这件事情让李世民很爽。因为古代皇帝都自认为是天子,国家是天朝,自己的恩威要雄远国,越远知道,越说明自己的名声大,威望高。所以戒日王的来访,让李世民非常高兴,很有面子。面子是谁给的,玄奘给的。所以这件事情,让李世民对玄奘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对以后玄奘的顺利回国也有非常重要的影响。

出使大唐这件事情摆上日程,迎接玄奘这件事情就在眼前。

第二天一早戒日王就率领大臣、大德们前来迎接玄奘。然后把玄奘请到戒日王的宫中,“备陈珍膳,作乐散花”,表示敬重。

这些礼仪之后,问:“听说师傅做《制恶见论》,何在?”

玄奘马上拿出来,戒日王一看,非常高兴,《慈恩传》的记载是“甚悦”,然后就跟旁边的门人说:太阳一出来,蜡烛就失去了光亮,雷声一响,锤凿就闷不做声。你们所信仰的宗派,法师现在都破了,你们“试可救看”,看看有什么办法挽救。

结果没有一个人说话。戒日王好气又好笑,说:“你们这些人,就会吹牛,一个个平时都吹自己怎么厉害,结果一听说大师来了,都去礼观圣迹了。尤其是你们的那个首领般若毱多,怎么早不去,晚不去,偏偏我把大师请来了他去了。我看观礼是假,托词是真,都吓跑了吧。所以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人都是背后逞能。”

这些人还是低着头不说话,默不作声,无话可说。

所以这场和小乘僧的辩论,不辩自胜,以小乘的默不作声宣告玄奘的胜利。这样一来的结果是戒日王对玄奘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相信玄奘做擂主,没人能战胜。所以马上又安排了一场更大的全国性辩论,曲女城法会,而且进行现场直播。戒日王承诺如果玄奘开讲,他会让五印度所有的门,包括沙门,婆罗门,还有外道都来参加,听玄奘讲法。为什么戒日王要这样做呢?三点原因,第一,他相信玄奘;第二,他信仰大乘;第三,他希望借此在全印度推广大乘佛法。实际上他一直想做,只是没有合适人选,玄奘的到来显然让他看到了这个希望。所以他说这样做有四点好处,第一,展现玄奘的高深学问;第二,体现大乘佛法的精妙之处;第三,改变外道的愚昧无知,固守己见,让他们弃“邪”归“正”;第四,完成自己的心愿。

这就是戒日王的风格。所以这场辩论很快就组织起来了。曲女城的会场马上就建好了。

这场辩论可以说是空前绝后。戒日王和玄奘从恒河南岸出发,随从数十万人;鸠摩罗王从恒河北岸出发,随从数万人,以恒河为界,兵分两路,浩浩荡荡地沿着恒河向曲女城进发。两边有步兵,骑兵,装甲兵,象兵,水兵,严密护卫。一路上敲锣打鼓,吹奏管乐,拨动琴弦,恒河仿佛成了欢乐的海洋,这样历经九十天才到达曲女城。等他们到达曲女城的时候,五印度十八国国王,大小乘僧三千余人,婆罗门及外道两千余人,那烂陀寺千余人已经来到这里。而且都不是普通人,来的都是专家,学者,高僧大德,都是这一带有名望、有地位、有身份的人。而且很多人都是带着随从,护卫,仆人来的,还有很多的后勤人员,甚至还有小商小贩在那里卖矿泉水。所以这个地方一时间人山人海,“充塞数十里”。

戒日王事先在这里准备了两个地方,行宫和会场。行宫用来休息和安置佛像,会场用来论法和人员集会。行宫和会场之间有一个长长的走廊,戒日王和玄奘每天就从这里走向会场。大概的仪式是有九道程序:第一,请佛;第二,捧佛;第三,浴佛;第四,供佛;第五,入场;第六,吃饭;第七,施舍;第八,论辩;最后一项仪式是送佛。

首先戒日王要从行宫里请出金佛,所谓请也就是搬,因为它是一个佛像不会自己走出来,你不能说请你出来,请是请不动的,请不动那就要搬。仪式是先奏乐,戒日王来到佛像跟前,举行请佛仪式之后,自己把佛像背着放到大象背上。这个事情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因为金佛大小和戒日王相当,所以背起来还是比较吃力的。请出了佛之后不能给人看,要用薄纱盖起来,隐约可见。然后由大象驮到会所。这个时候戒日王要扮成帝释帝释,佛教护法神之一。这里《慈恩传》的记载和《大唐西域记》的记载不同,《西域记》的记载是戒日王手执华盖在左,鸠摩罗王手执白拂在右。的样子,手执白拂在右,鸠摩罗王扮成梵王婆罗门所奉最高之神。的样子,手执华盖在左,围绕着佛像。这其实也符合佛教记载,参考范文澜先生的《唐代佛教》说法:“佛书描写佛的大威力,确是大到无比,据说,他行则金莲捧足,坐则宝座承躯,出则帝释居前,入则梵王(婆罗门教所奉最高之神)在后,左有密迹(力士),右有金刚,声闻菩萨充侍臣,八部万神任翊卫,讲《涅槃》则地震动,说《般若》则天雨花……”反正每个教的一把手,都要给他来做小弟。佛像前后还各有一百头大象,象背上的人一路上不断地抛洒花瓣,吹奏奏乐。两边各有象兵五百护卫,玄奘和戒日王的门师乘大象紧随其后,最后是各国国王和高僧代表。然后就一路高歌向会所进发。

到了会所之后,戒日王还要亲自把金佛像背到一个搭好的高台上,把佛像安放在宝座上,这叫做“捧佛入殿,置于宝座”。佛像安置好了以后,戒日王和玄奘以及诸国国王和大德要用鲜花花瓣,香水洒在金佛身上,这叫做浴佛,旅途劳累,先要把佛清洗干净。浴佛之后要用各种奇珍异宝,金银首饰供奉佛像,这叫供佛。

佛事办完了之后就是人事。佛安顿好了之后,就该玄奘入场,然后是其他人入场。但是因为地方太小,人数太多,怎么办呢?只能甄选。有条件的进,没条件的就只能在门外。结果是十八个国王,一千个僧人,五百个婆罗门外道,两百位诸国大臣进入,其余人就只能在会场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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