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克里先的名气或许不如西塞罗、恺撒、屋大维、安东尼传播遥远，但是这个39岁登上世界宝座的元老的奴隶之子，政治体制的改革试行，创造性的管理统治，却是我深感兴趣的。
在经历了数十位或被推举或篡位或自立的短命皇帝纷乱时期后，戴克里先的登位，预示着一段和平稳定时期的到来。
他不再相信血缘继承，自己也不继承独裁，而是选择同样来自军队的一个共治者，并首创收养制度。罗马帝国，也许是世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首次同时有四位合法的统治者并立，两位最高统治者共治，两位他们提拔收养的副手。
奇怪的是，戴克里先，无论是才干不如他的共治者，还是两个副手，都对他充满不可思议的忠诚。比如一位恺撒因为战败，而身披象征最高权力的紫袍在戴克里先的车周围罚跑一圈，被罚的恺撒并未以众目睽睽下所遭受的惩罚为耻辱而怀恨，而是在下次的战争中大胜以表白。也没有人称戴克里先为暴君和屠戮者，即使他在一次惯例的征服战役中吃了亏，下令屠城，言称要将城市杀得鲜血淹到他坐骑的膝盖。或许神祇在挽救这座城市，戴克里先的马因滑倒，膝盖沾染了鲜血，这个残忍的命令才以这样的方式得到执行和终结。
史学家解释为迷信。戴克里先自己的深度迷信，影响了部下、人民，以及整个帝国的时代风气。戴克里先本人在做低级军官时，因与土著女祭司结算伙食费，而被女祭司嘲笑道：你既贪吃，又小气。戴克里先回答：我如果做了皇帝，就会大方。女祭司说：你杀死一头野猪就能做皇帝。戴克里先最后没有杀死一头真正的野猪，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手刃一个名字与野猪谐音的皇帝而得到帝国最高权力。
高贵的罗马从不拒绝农民、蛮族人、奴隶之子做皇帝，这一点很让我感慨。戴克里先同时首创的20年在位制度，也得到很好的贯彻执行。虽然恺撒心有所怨，但戴克里先以身作则，20年期满，自行退位。
戴克里先的收养制度、共治制度和在位时限制度，体现了奴隶社会的高度民主，并且在我看来，似乎他本人就很不具有独裁者的气质。尽管，他本人是将军出身，并且是从奴隶到将军到皇帝的典范，经典的弑君者，应验神谶而登基，但他似乎对极权和独裁并不具有强烈的欲望。登位后，也不穷奢极欲，滥用权力。
古希腊作家犹希迈罗斯认为，神是古代统治过民众的国王或英雄，后来被神化；他还认为，神迹是幻觉或误解。这是公元前300年的一家之言，至少在后来的中国某个时期，被奉为科学理论。我对犹希迈罗斯不熟悉，也不知道他流传下来的名著佳作有哪些。并且我始终奉行，对于一切宗教和众神，都抱着尊重的态度；对一切未知事物，均不以自己的孤陋寡闻和浅见加以武断评论。
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我倒是倾向于，将众神看作至高的道德力量。这是在读到《君士坦丁大帝时代》“异教：众神的混合”篇章时所能接受的观点。如果良知不能约束，法律不能约束，那么我倒是真希望这样的众神存在。
“那些充满深刻灵性和实际奉献的罕见人士少之又少”——这是瑞士史学家雅各布·布克哈特对于宗教教义研究、领会、传布者的评判，以此暗示，很多宗教发展到后来，已经被大多数传布和信仰者曲解和利用。但是否为戴克里先对基督徒的大迫害存有辩护之意，我不敢妄评。
不过我始终坚信，任何宗教的发起者和被尊崇者，也就是偶像和神祇，都不希望看到本真的形式和意义被曲解甚至刻意歪曲利用，对于那些曲解、歪曲和利用者，众神是不会护佑的。
并且，犹如人类社会一样，任何宗教的神祇，于非人类社会是平等的，无分教派国籍渊源种族。
2007．12．5
